123 第三卷 第三章 青白（二）

    白</br>　　在东方煜十二岁那年，昆仑子和观临子看着与其他孩子玩耍时常常静默一旁的东方煜，两人交换了心里已经思虑良久的想法，然后观临子便离开昆仑山前往雪岭。他决定到没去过的地方走走，为人世的仁善增添一点力量，也为他的好徒弟培养一个对手。</br>　　两年前，暗谷的彤楼被烧，昆仑子和观临子才知道离他们并不太远的地方竟有如此不堪的事情，在他们反省自己的隐逸生活、思考自己的力量是否该用来惩恶扬善时，也听说了雪岭名士白峪峰，他的正义感、勇气、智慧、淡泊名利的故事，让观临子选择接近了解他。</br>　　观临子来到凤翔城，先在客栈住下，然后在邻近白府的街市赁了房子，开了家无名的作坊，制金器为业（注：这里的金器指金属制成的器具）。</br>　　白府所在的地段较偏，人流不多，小店开张时也没仪式没宣传，加上没亲没故，自然也没什么人来。观临子做半天活，半天关门出去走走，在茶楼饭馆听大家说话，早晚练功。</br>　　如此，他了解到当地人尊称白峪峰为少伯，因为雪岭地位最高的人是袭伯，而少伯既非领主也非官员。白家说起来算是地主富商，然而乡民对少伯的爱戴远胜于官贵。</br>　　少伯行事低调，妻子病故之后便未再娶，一人悉心教导独子。年仅十五岁的白昊天在众人口中也是文武双全的俊彦，可见人们对白家的尚慕。</br>　　（注：少伯也是唐代诗人王昌龄的字，后面引用了他的诗句。）</br>　　少伯饱学而不仕，一有文集流出，大家便争相传抄，口耳相传。原来观临子初到雪岭境内歇脚喝茶的小店墙上的诗文也是他的——苒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注：出自《同从弟南斋玩月忆山阴崔少府》）。</br>　　千子书院有时会邀请少伯讲学，他与书院的几位先生是好友，便也应邀而谈，学生们对其所言相当推崇（注：千子书院属于山河书院，千字源于千华山，子字源于子江）。</br>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注：出自《论语·雍也》）。”</br>　　不知伊伯是否也有同感，给女儿取名彬彬。</br>　　相较于文，少伯的武艺如何则难以验证，无论他的家传剑法如何被传为神技，他似乎未曾在公开场合与人比试，也没收徒弟——除了教导他儿子。</br>　　观临子在昆仑山时听闻他与洪氏交涉时吃过亏，当然在雪岭没有这种说法。彤楼善使诡计，也不能依此比较他和洪氏的武功高下，他敢亲自前往彤楼，应该也有些把握。</br>　　少伯待人以礼，乐善好施，但真正了解他的人不多，人们通过表象想象的或许会过于美化，不过能让绝大多数人认同的应该不差，至少他的诗文和公开的想法都挺不错。</br>　　经过一段时间，由于观临子的手艺出众，偶尔的几名顾客带来了更多的买主，金器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有人问师傅贵姓，他答姓观，人误以为姓关，后来大家都称他为关师傅或关掌柜。</br>　　客人告诉关师傅有人眼红他生意红火，若是换了别的地方难免有人寻衅找茬，好在有少伯在官员会管，大家才能公平竞争，对买卖双方都有利。</br>　　没过多久，有白府的人来定制器皿。白府的人很有礼貌，关掌柜的金器明码实价，听说是白府要用，表示可以优惠。白府的人表示感谢，并说只要器物真好，一定推荐给别家。最后关掌柜给打了九折，白府的人高高兴兴取走了东西。不多日便有岳府的人来订金器，说是白府介绍的。</br>　　关师傅做完这一批和几件零活，暂不接活了，说是要回老家一趟，别人问他老家在哪儿，他答明海。一般人从雪岭到昆仑山需要的时间太长了。</br>　　观临子外出找好了材料，开始制作他送给白家的礼物。其间他在郊外与骑马而行的白家父子交错而过，不知为何，白昊天在马上看到了他，还两次回头看。那孩子眼含清泉，眉蕴秋风，虽高鼻宽额，却有几分阴柔之气，于是观临子想好了合适的样式。</br>　　冬至的第二天，白府收到西街关掌柜送的礼，管家看了一下，没有异样，便呈给白峪峰。“老爷，这是西街金器店关掌柜送给少爷的成人贺礼，请您过目。”</br>　　白峪峰放下书本，接过漆盒，打开。纯白的剑鞘，刻有精美暗花，未饰金银珠玉。</br>　　拿出，不重。握住剑柄抽出，顺而不滑。放下剑鞘，细看，姿形优雅，锻工精良，钢花如雪，正如其名——“百炼雪花剑”。</br>　　白峪峰随手取过一叠纸，往剑刃上一划，便成两半。白峪峰遂提剑出了书房，来到后院，立起一根木材，用剑轻轻一劈，即刻一分为二。他命管家取来铜钱，摞起一打，再劈，断面整齐。管家一愣，不知该夸剑好还是老爷剑法高明。</br>　　白峪峰再看剑刃，没有丝毫缺损卷曲，即道：“关师傅呢？”</br>　　管家回话：“送来东西就走了。”</br>　　“请他来。”没等管家回话，白峪峰改口道：“不，我去见。”</br>　　白峪峰独自出门，带上装回盒中的剑。</br>　　店里，关师傅正在镂一个簋（注：簋，音guǐ，用于盛放煮熟饭食的器皿，也用作礼器）。</br>　　白峪峰看看周围陈列的金器，行礼道：“打扰了！”</br>　　观临子抬眼看，笑，“请坐，稍等。”</br>　　白峪峰坐到方凳上，看师傅做活。</br>　　观临子放下手上的活站起来，走到店外，用路旁的积雪擦擦手，挂上打烊的牌子，关了门，坐下。“剑还行不？”</br>　　白峪峰只顾看他行动轻盈，讷道：“挺好！”</br>　　观临子：“有什么问题吗？”</br>　　白峪峰：“请问师傅如此高超的锻剑本领源自何处，又为何将此宝剑赠与在下？”</br>　　观临子：“我不是明海雷氏的传人（注：明海雷氏是大夏国最有名的造剑师），喜好制剑而已。这剑是送给白少爷的。”</br>　　白峪峰蹙眉，微笑，凝神，“请问师傅可会剑术？”</br>　　观临子：“也挺喜欢。”</br>　　白峪峰喜，“不才想请师傅教导犬子此剑的用法，不知可否？”</br>　　观临子：“教导不敢当，啰嗦两句倒可以，作为物件的使用说明。”</br>　　白峪峰：“劳烦师傅！”</br>　　不拜师，不公开，不废话，观临子与白峪峰切磋了两下，白昊天便开始跟随关师傅学习。</br>　　时值隆冬，白昊天每天的功课是站桩。师傅教了姿势便走了，说先站半个时辰。</br>　　第一天，白昊天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关师傅都没来看。第二天，师傅根本没来，白昊天自己站桩。第三天，白昊天站到一半，师傅来了，看看，让他稍微调整一下，对了，就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