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三卷 第三章 青白（五）

    “哟！小兄弟，又见面了。”大嗓门，浑厚的嗓音。</br>　　白昊天扭头一看，果然是他。“冯大哥，别来无恙！”居然又遇到了。</br>　　硕壮的身影牵着马走近，“唷！小兄弟你瘦了！冬天不多吃点儿可不行，走，请你吃焖羊肉。”</br>　　没等白昊天回话，一只大手已经搭上他的肩膀，轻轻一推，就这么进了城门。</br>　　也罢，或许天意如此，叫他断了念想。</br>　　和冯大哥在一块儿，听他一直叨叨，着实很难想其他事情，白昊天只有陪笑附和的份，然而却有种说不出的踏实。这种无端的热情，好像太阳一般，有时灼热刺眼，却始终温暖明亮。</br>　　冯大哥：“味道怎么样？”</br>　　白昊天：“很好。”</br>　　冯大哥：“哈哈，我最喜欢这家的羊肉，味好量足。来来，多吃点儿。”</br>　　白昊天：“好。”</br>　　冯大哥：“要米饭还是馒头？”</br>　　白昊天：“米饭吧。”</br>　　冯大哥：“老板，一斤米饭，”</br>　　老板：“来嘞。”</br>　　冯大哥：“再添些茶水。”</br>　　老板：“好，这就来。”</br>　　白昊天看着对面大块吃肉大碗喝茶的壮汉，心想他居然不喝酒，挺奇怪，便随口问了句：“冯大哥很少喝酒？”</br>　　冯大哥：“白天不喝。晚上一起喝两杯？”</br>　　白昊天：“我酒量不好。”</br>　　冯大哥：“放心，也就随便喝点，不会灌你。”</br>　　白昊天：“那好。”</br>　　冯大哥：“晚上酉时，就这条街尾，老曾家的馆子。你要先到就等我一会儿。”</br>　　白昊天：“好。说好了，我请。”</br>　　冯大哥笑道：“咳，你还真客气。行！”</br>　　吃完饭，结账，出门。</br>　　冯大哥：“回见！”该干嘛干嘛去了。</br>　　白昊天得了空，失意的情绪又有些发作，好在吃了羊肉，胃里很暖，孤单却不冷。他就近找了间客栈住下，照例四处转悠。</br>　　宣台城挺大，街上不算拥挤，人来人往也挺热闹，很多外乡人，有各地风味的饭馆，还有许多卖肉食的小店。</br>　　白昊天这才想起，宣台是从东北部进入黄土的第一城，也是交通要塞，贸易发达。父亲年轻时曾到这里经商，儿时常听父亲谈起这里的情景，可笑自己在之前那么多天对它的感觉竟只是童姑娘的家乡，是一个未知而陌生的地方。</br>　　随着心境终于有些恢复正常，白昊天记起父亲说过的地方——商行、集市、某家老店、某条街、某种气息和味道，一处处走过、看到，随着说不清是自己还是父亲的记忆。</br>　　买某样东西，感觉某种氛围，观感、味觉与记忆整合，或分裂。偶尔有的找不到了，也不知是地方变了，还是自己记错了。好在想起了这些，一个下午倒也充实。</br>　　酉时，白昊天提着买来的东西到了饭馆，跟老板解释东西是随身带的，不是在店里吃的。</br>　　老板乐道：“吃也没事，您随意。”</br>　　白昊天在一处靠墙的地方坐下。</br>　　伙计给上茶，“您先点菜还是等朋友来了再点？”</br>　　白昊天想了一下，问道：“我在等一位姓冯的大哥，请问他可是这里的常客？”</br>　　伙计：“您说的是冯捕爷？”</br>　　白昊天：“……应该是。他平时喜欢吃什么？”</br>　　伙计：“他啥都爱吃，您随便点就成。最好点大份的，免得您吃不饱。”</br>　　白昊天一边看菜单，一边想那人是不是和周围的所有人都处得好，让人没有戒心。正想着——</br>　　冯大哥：“唷！小兄弟，你好准时啊！”</br>　　伙计见他，笑道：“人家等您半天了！”</br>　　冯大哥：“啊，抱歉抱歉！”</br>　　白昊天嘴边“我也刚到”的客套话也省了。点菜，上菜，吃饭，喝酒。</br>　　白昊天：“冯大哥是捕头？”</br>　　冯大哥：“捕快而已，我不管人。”</br>　　白昊天：“您经常到处跑吗？”</br>　　冯大哥：“捕快嘛，哪有在家呆着的。”</br>　　白昊天：“怎么没见您穿官服？”</br>　　冯大哥：“犯人见了官服老远就跑了。”</br>　　白昊天心想也是，又道：“也没见您带着犯人。”</br>　　冯大哥笑道：“我只管抓，不管押送，就近交给府衙就成。”</br>　　白昊天：“原来如此。您一定很忙。”</br>　　冯大哥：“手上案子确实不少，最近两年流窜犯案的人挺多，有时追捕很久，以为捕不着了，阴差阳错又撞见了，这就是运气。”</br>　　这句话让白昊天回味了片刻。冯大哥见他没接话，继续道：“不过我们忙就证明世道不太平，不过完全太平也不可能，有犯人，抓犯人的才有饭吃，哈哈！”说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到嘴里。</br>　　白昊天发现他虽然豪放但并不粗野，嘴里嚼着食物时不会说话，更不会唾沫横飞引人不适。</br>　　待他将口中的米饭咽下，白昊天方道：“您不问我的身份来历就请我吃饭，似乎和一般人对捕快的印象不太一样。”</br>　　冯大哥稍稍仰头，眼睛看向斜上方，傻傻地笑笑，“也许吧。”随即看向白昊天，“干我们这行，结交广泛很重要，这样才容易有线索。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如果看人还是不准，那只能怪自己修行不够。”</br>　　白昊天看着对面粗犷的脸上略显憨厚的自嘲神情，放松下来，“在下姓白，请多指教！”边说边举杯敬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