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错误施咒

    在异语被完整吐出的一瞬间，瑞文彻底恢复了清醒。</br>　　一道血红的丝网被从无物中喷吐而出，将黑雾紧紧缚住。黑雾剧烈地挣扎着，但是丝网仿佛拥有一股不可反抗的威严力量，将黑雾中的恐怖存在给一步步地逼了回去。</br>　　巨大的雾团瞬间分崩离析，化成了数十只四下奔逃的野狗。错乱的钴蓝逐渐消散殆尽，变回了布满血丝的天空。</br>　　不远处，捷特的银色枪口冒着丝丝硝烟，刚才发射出的三颗子弹全都没进了黑雾之后。待黑雾完全散尽，他放下了枪，看着瑞文，难以置信地问道：</br>　　“你是怎么突然学会的异语？”</br>　　瑞文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嘴里涌出的却不是话语，而是一大口鲜血，斑驳地溅在焦麦杆上。</br>　　鼻腔内传来令人作呕的硫磺气味，视线模糊，每一根焦麦杆都出现了重影，漆黑的麦穗甚至开始在他身边逐一噼啪爆裂！</br>　　“啧，看起来像错误施咒的症状，这家伙果然是乱来一气。洛克茜，按住他！必要的话抹他脖子！”</br>　　随着捷特话音落下，一道虚影在瑞文背后瞬间现形，将他狠狠地按进了麦秆中，尖锐的麦芒在他的脸上划出了数道伤痕。</br>　　血滴慢慢滑下，很快变为泉涌，烧灼着脸庞。这一刻，连瑞文自己都感觉自己即将要变成某种怪物。</br>　　可是，过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发生。</br>　　洛克茜全身冒着零落的烟尘，双手牢牢钳制着他的后颈，他能感觉到颈椎的咔咔作响声。</br>　　对方摸索了一会，随后，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br>　　“没有异语遗产，他只是个不要命的家伙。命还挺硬。”</br>　　“噢，好吧。我不讨厌命硬的家伙，尤其是会一两句异语的。”捷特调侃道：</br>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我觉得他们最有可能把太阳炸个稀巴烂，让我们在过度凉快中集体死翘翘......放开他吧，洛克茜，他看起来快不行了。”</br>　　此时，瑞文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戳破的血袋，血珠从身上几处晒伤的粉色真皮下一颗颗渗出，汇入身下的血泊中，干燥的泥土正贪婪地将每一滴血吸尽。</br>　　过了一会，洛克茜松开了双手，用圆头鞋把他翻了个面，冷冷地说：</br>　　“如果我们是正规调查员，如果我们直辖于侦探公司，不管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都得死。”</br>　　“幸运的是，我们只是独行侠，所以你捡了一条命。”捷特接上话，左右环顾，希望还能找到些野狗的影子。</br>　　所有黑雾都消失在了麦田彼端，奥贝伦的南部边境，那里是一片黑压压的林子。</br>　　“真可惜，野狗都跑了，之后还得继续追踪，直到找出它们像今天这样莫名团在一起的真正原因。”</br>　　他蹲下身，“友善地”拍了拍瑞文的肩膀。</br>　　“别再用异语了，疯朋友。七窍流血还是好的，错误施咒有可能会让半径三百米内的所有生物在一瞬间爆炸。”</br>　　瑞文试图把他推开，却推了个空。</br>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意识麻木地从湿润的衣袋中取出了卡梅隆的手帕，慢慢擦拭着身上的伤口，手帕很快就被完全染红。</br>　　痛，非常痛，但他并没有感到恐惧，也许有些自我埋怨，埋怨身体以痛苦虐待自己的精神。</br>　　没有依靠的躯体突然找到了重心。卡梅隆走上前，扶住了“奄奄一息”的侦探。</br>　　“他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我待会要带他去烈日医院，不消半个小时，这些伤口马上就能恢复如初。”</br>　　“对了，之后我们计划要去硫磺山喝点东西，要一起吗？”</br>　　瑞文非常不喜欢这种随意的安排，在心中喃喃着反对，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br>　　“行啊，反正我是口渴到不行。就约在晨昏六点好了，我正好有些问题想问你朋友。”捷特爽快地答应了下来。</br>　　瑞文感觉身体一轻，双脚与其说是在自己行走，不如说是在被卡梅隆拖着走。</br>　　一根根漆黑的麦穗像幽影般在眼前掠过，麦粒一颗颗都沾着自己的血，鲜红迅速褪色，变为依附在焦黑上的一层硬壳。</br>　　不远处的谷仓中，有几位工人漠然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肩上扛着干草叉，当中有睁大着双眼的年轻人，也有眼窝深深地凹陷进脸颊，不剩下一丝希望的中年人。</br>　　他们完全无动于衷。</br>　　这是烈日之下的常态，他们谁也不想从谷仓里离开，他们每人手里还有几万颗等待分拣、过筛、粉碎的麦粒，那是他们的工作，比陌生人的死活重要百倍。</br>　　在奥贝伦，金钱是唯一一剂能够驱动人们活下去的猛药。</br>　　............</br>　　烈日医院外伤科。</br>　　身穿焦黄色制服的医护人员用镊子从玻璃罐中夹出一只大约六寸长的粉色生物幼体，就像一条蜷缩在一起的肉虫，慢慢压榨出汁水，浸透黑色的纱布，敷在瑞文的伤处上，嘱咐道：“五分钟内，不论感觉到了什么都不能动。”</br>　　这我当然明白......</br>　　瑞文是医院的常客，这玩意他再熟悉不过。这种特殊的“治疗装置”自限酒令开始的第二年被广泛引入医疗机构，在135年年初就陷入了被滥用的窘境，人们总是擅于滥用他们手边的一切药物。</br>　　隔三差五往医院跑的人不是真正的瘾君子，就是像他这种自虐成瘾的怪人。</br>　　有时候，人们会感慨限的为什么是酒，而不是大街小巷里各种人们磕的各种药。</br>　　这种幼体会分泌出一种浓缩的生物酶液体，能够让伤口快速愈合，代价是几分钟内的剧烈肌肉酸痛，也有人把这视作一种另类的生理兴奋，并无比推崇，这是它被滥用的主因。</br>　　但如果在愈合过程中乱动，容易影响到生物酶的修复工作，让愈合之后的部位产生严重变形。</br>　　手臂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动来动去，纱布上的土黄色粘液慢慢渗透进皮下，伴随着一阵阵紧绷的疼痛，蔓延至指尖、脚趾、牙床、舌头......像无数个拿着针线的小人在体内体外缝个不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