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瑞文”

    深褐色的咖啡粉被均匀地铺在了烧杯的底部，慢慢注入净化水，直到刻度达到400毫升。</br>　　然后，整个烧杯被架在了三脚架上，用本森灯慢慢加热。</br>　　安提瓜咖啡的浓香很快就飘遍了整座办公室。这种磨碎的咖啡豆产自黑斯雷夫群岛，带有一种独特的动物香气。在60余年前的群岛解放宣言后，这些虚海特产的产量出现了断崖式下跌，价格飞涨，除非亲临虚海本地市集，否则至少要承担三倍以上的溢价！</br>　　“这盒咖啡是露西亚女士在从黑斯雷夫群岛进口虚海水晶的时候顺便给我捎的，已经快喝完了。”</br>　　鲍尔斯教授在蒸汽飘散出来后把本森灯的火调小。</br>　　“准确来说，我买的并不是水晶，而是藏在水晶水胆里的虚海古生物样本。”办公室内的另一名教职员出声纠正道。</br>　　深色皮肤，眼神迷离的神秘学副教授露西亚女士下嘴唇上有一道刺青，这让瑞文想起了那天在艳阳街贩卖梦者之屋鲜花的商贩。</br>　　“那些虚海水晶被我藏到了仓库里，放在了显眼的地方。我敢肯定有些下位魔学专业的四年级生在偷偷顺我的材料。”</br>　　“噢，原来如此。怪不得最近神秘学系内流传起了虚海诅咒，都第五个了。”</br>　　鲍尔斯教授的太太柯琳从长褂下伸出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替他把烧杯咖啡拿下来。</br>　　“只是脸稍微变得有点像鱼而已。这是不尊重材料应得的教训。”</br>　　露西亚女士轻蔑地哼了一声。她的开叉裙摆也开始蠕动，露出细长而滑腻的灵活触须。瑞文见过这种遗产，在许德拉会所的倒霉西装男身上。</br>　　四根细细的黑触须卷起烧杯，递到瑞文面前。</br>　　“请用。”</br>　　瑞文看着烧杯里打转的咖啡色小泡沫。墙壁上两名学者的影子动来动去，一个有四只手，一个有六只“手”。</br>　　两名教职员的身后整整齐齐地排着一大排切片标本。它们全都来自于死去的卡尔，连同四肢在内，共有28片，砌在注满防腐液的玻璃砖里，依序排在一起，组成了卡尔完整的皮囊，嘴从中间分开，脸部烂得不成样子。卡尔的内脏和骨头放在另一处，同样经过了严谨的防腐处理。</br>　　“怎么了？”两名教授在尸体旁举杯，自然得仿佛那是一头陪衬饭局的烤乳猪。</br>　　瑞文没有客气，当着尸体的面闷声喝下了一口咖啡。安提瓜咖啡又浓又苦，比起普通咖啡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粘稠感。</br>　　“它的味道可真特......”瑞文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舌头就开始发麻，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在口腔内到处乱蹦。</br>　　“它的特殊之处在于生长环境。”露西亚教授面不改色道：</br>　　“黑斯雷夫群岛主岛的沃土区生长着无数有毒植物。这些咖啡树的根吸收了那些毒，转变为了无害的咖啡因和麻痹性物质。第一次喝的时候，舌头很容易被麻得说不出话来。”</br>　　“......”</br>　　瑞文苦着脸，一句“不早说？”卡在了喉咙深处。</br>　　鲍尔斯教授和露西亚女士对视一眼，开口进入了正题。</br>　　“瑞文先生，我在解剖卡尔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和你似乎有着莫大的关系。你过来这里看。”</br>　　他来到了卡尔的标本前，小心地把其中一块玻璃砖上的螺丝拧开，用镊子轻轻地把皮囊胸部的部分掀开。瑞文无缘无故地联想起了梦境世界里的烤鱿鱼，同样是将尸体的内脏挖空了，竖着切成一段段。</br>　　随后，他发现卡尔的皮肤内侧有着层叠的淤紫色花纹，歪歪曲曲，就像一条条虫子。但仔细一看，所有的花纹都以不同的角度拼成了一个名字：</br>　　“瑞文”</br>　　这个人的皮肤内侧，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自己的名字！</br>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br>　　瑞文看得头皮发麻，差点就要不认识自己的名字怎么拼了。</br>　　这难道是“永恒”的手笔？</br>　　他的确听说过，有出身新德市，闲得没事干的地底人在皮肤上纹满爱人的名字，以表爱意。</br>　　可是这......</br>　　且不论“永恒”怎么做到的，它也太“爱”我了点吧！</br>　　接下来，他在鲍尔斯教授的引导下，依次在心脏、肝脏、骨头乃至一些完全说不出口的部位上都看见了疑似自己名字的淤紫色花纹。</br>　　有些“笔迹”沉稳内敛，有些潦草接近疯狂。</br>　　毫不夸张地说，但从标签意义上，这人已经完全变成“瑞文”了。倘若这具尸体被遗弃在街上，不会有人怀疑他叫其他什么名字。</br>　　“我也不确定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br>　　“就算卡尔体内是完全随机没有任何意思的字符，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案例。如果它属于自然的突变，那会是与医学领域的重大发现！”鲍尔斯教授略带激动地说道。</br>　　但一眼看去，比他更激动的是柯琳的手，就差撕下丈夫的嘴贴到自己手上说话了。</br>　　“如果这不是自然现象，那就该轮到神秘学领域的人说话了。”</br>　　露西亚副教授接上了鲍尔斯教授的话。她的下嘴唇蠕动时，上面的纹身就像一株不断重复着发芽开花，落叶枯萎的植物。</br>　　“瑞文先生，你能为我详细地描述一下召唤独立存在克图鲁以斯的那座地下祭台吗？这是从未收录在合法记载里的上位魔学仪式，我希望能够留作参考。”</br>　　“我是不会刁难你的，我知道你没有接触过系统的神秘学知识，只需要用普通人的方式描述你的所见所闻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