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兽潮

    玛利亚不悦地抖动着双耳。她预想过这种事情的发生，却没料到这么快。</br>　　她本以为野猫队能撑到教皇军归来的时候。</br>　　除了野猫队，奥贝伦城里就只有几支驻扎的非正规肉球部队，它们负责的是城内安防，对野外作战没什么经验。</br>　　换句话来说，乌撒留在地表的可调动驻军，只剩下了娇生惯养的家猫和执着于帮派秩序的流浪猫。</br>　　小主人已经进入了梦乡。玛利亚熟练地跳上白漆矮柜，弓起背，向前一跃，前爪攀住了门把，把房门给打开了。</br>　　她不是烈日生物，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无法在正午外出。乌撒推举她成为夜会首领的主要目的是在猫科动物间宣传种族平等，以平息家猫和哈斯特尔之间长久的对立。</br>　　但事实上，家猫内部的种族偏见问题也相当严重。孟买猫看不起黑斑猫，黑斑猫看不起黄斑猫，黄斑猫看不起体形细长的所有同类，因偏见导致的内部袭击事件屡见不鲜。尽管乌撒教廷已经尽全力在各个家猫群体中促进交流对话，但这类隐性问题依旧存在。</br>　　玛利亚从矮柜的底部叼起一张胶片，窜下楼梯，钻过陈列着新德市工业画像的西翼拱廊，从一位女佣脚边窜过，踩到了一张不慎从对方衣袋掉落的钞票，差点打滑。</br>　　只能请人类帮忙了，总不能让一群祖格出去支援吧？</br>　　玛利亚窜到了秘书杰西的房间，一个劲地挠起门来。人类把房间的门做得又大又厚，也不给猫咪留个洞，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br>　　“喵喵喵！”</br>　　杰西揉着眼睛打开了门。她正午休息时不戴眼镜，显得双眼更加细长，像张狐狸脸。</br>　　“怎么了，小猫......这是什么？”</br>　　她看清了玛利亚叼着的胶片，这是乌撒教廷为吸引人类注意而伪造的几张照片之一。野玫瑰庄园顶楼有个小型观测塔，平时主要用于防范偷拍记者，拍下的照片能立刻洗出来。</br>　　乌撒教廷甚至完美伪造出了胶片背面的编号！</br>　　杰西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那张半个巴掌大的小型胶片，然后立刻抓起电话，按下了几个号码。</br>　　“老爷，楼上的通讯员在南边发现了一些不明阴影......邦克先生刚好在那边？好，我明白了......”</br>　　这是她第二回处理相同的突发状况，已经有了经验。</br>　　“谢谢，小猫。”她放下听筒，摸了摸玛利亚的头，得到了猫咪满足的呼噜呼噜声。</br>　　............</br>　　野玫瑰庄园东翼三楼。</br>　　花瓶里的一朵朵白玫瑰微微枯萎，花瓣卷曲，花心的眼珠翻白，瞳孔涣散。</br>　　洛克菲尔放下室内电话的听筒，立刻转接到了顶楼的通讯员，得到了一切平安的报告。</br>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几次了。先是楼下的杰西收到有异常阴影或不明飞行物的冲洗胶片，一问楼上，却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br>　　但照片中所示的问题却总会如期而至，多半和烈日生物的反常举动有关，上一次是3月10日的野狗骚动，造成的损失不大也不小，最严重的是西部两座厂房的毁坏，正午的阳光透过被削去的空隙照进厂房内部，烧毁了一批精密仪器，共计十万烈洋付之一炬。</br>　　而这回，他本人留在邦克身上的那一部分也感应到了危险。</br>　　只要这些启示还对自己有利，他就不会去干涉或质疑什么。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他也有信心在第一时间将其掐灭。</br>　　“消灭它们。我不希望和上次一样的事情重演。”</br>　　洛克菲尔在脑海中简单地下达了命令，然后拿起了另外一个听筒，熟练地拨动转盘。</br>　　“我需要两架27喷气机，去南部支援，现在。”</br>　　............</br>　　“嘶......能不能别再闹腾了你们！”</br>　　回到南部城郊的瑞文边艰难地往回走，边紧紧抓着胸口，咬着牙，在脑海中竭力处理着体内几个植入物的矛盾。</br>　　“夜风之护”的丝网依旧披挂在他身上，为他抵挡住正午最后的阳光。</br>　　本来，“偏执的天国”和“女巫的嫉妒”两件遗产互不相干，相安无事，但“第三者”的加入直接打破了这个平衡。</br>　　先是那突然闯入胸膛的红色物品很快被“偏执的天国”当成了长期生命威胁，直接导致了他全身的激素失调，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差点让他走都走不动路。</br>　　然后是凯夏在他脑海中读到了大量不可描述的混乱场面，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br>　　“噢，亲爱的救星，我看见了你对天国的美好臆想......”</br>　　“哈哈，那东西看起来真下流真肮脏......“</br>　　几件植入物不负责任的各自暴走让宿主苦不堪言，他的两颗心脏差点超负荷暴毙。</br>　　走着走着，自己居然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脸颊爬满生理性泪水。</br>　　我虽然不怕死，但是不想被内分泌失调搞死！</br>　　瑞文揉着眼睛，一边安抚心脏，一边暗暗祈祷这种由“偏执的天国”打头的排异连锁能够尽快停止。这种事情曾经发生过，在他第一次往体内植入外视藤壶的时候，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差不多，甚至更糟，把他翻来覆去地折磨致昏死，然后又痛醒过来，恍恍惚惚地失禁了好几回。</br>　　根据《一千种死法》，每年平均有2500余人死于遗产互斥，比被烈日生物吃掉的还要多。而这类人群多半是刚有了点钱，急着往上爬，没考虑周到的中产。</br>　　日降街街口处堆着一大堆晒成干的公牛睾丸，4月是小牛的阉割季节，附近的几个牧场都忙得不可开交，据说牧场主中的高手只需用尖刀一割，一剪就能阉割一头牛，他们是地下大开拓的遗民，以先祖的男子汉事迹为傲。</br>　　可是那股臭烘烘的味道让人完全无法忍受，不，不仅如此，就算最芬芳的花朵此刻对自己来说也是毒药。</br>　　瑞文感觉鼻子快要爆炸了，凯夏还在他脑子里迷离地笑着：</br>　　“呵呵，我嗅到了男人最原始的冲动，想要蹂躏一切娇弱事物的冲动。”</br>　　他的思绪里此时连一个“闭嘴”都憋不出来。</br>　　这时，瑞文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往回走了一段路，刚才自己明明越过挂着止咳糖浆招牌的杂货铺，来到了日降街1号，可现在又倒退回了23号那家早就关门的香烟店，右边是长草音乐会的巨大横幅。</br>　　那一大堆牛睾丸跑到了前面很远的地方。</br>　　一道黑影突然从自己的头顶掠过，自白炽中切割而行。</br>　　再扭头一看，香烟店不见了，自己又回到了那堆干瘪的牛睾丸旁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