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漆黑侦探

    “对了，有人知道那柜子的钥匙在哪吗？”瑞文开口道。</br>　　“你最近忘性颇大啊。”马斯用食指指向了他的胸口。</br>　　“那柜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钥匙也在你那啊！”</br>　　“啊？哦。”</br>　　瑞文顺手掏出皮夹，清点起了里面堆积的小杂物。</br>　　不在这......嘶，难办了，该不会被“自己”放到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去了吧？</br>　　转念一想，既然东西全是我的，那也没必要着急拿走。实在找不到钥匙，哪天单独进来撬一下锁也不是不行。作为侦探，自己的开锁能力可不一般。</br>　　就是，那玩意不会给我突然跑掉吧？</br>　　瑞文不死心地瞥了眼那闪烁着的四面骰。小小的三角锥就那么立在杂物之间，维持着一件死物应有的安分。</br>　　而那本《如何杀死夜晚》，犹如内心中那个悬挂已久的难题的终极解答般，在可看不可及的地方静静凝望着他。</br>　　被“枪杀”之前的我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家伙？平凡？安分守己？思维天马行空？有着几个为生活打拼的普通朋友，在虚假的世界中过着普通的生活？</br>　　紧接着，他发现卫斯理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顺势将视线收了回去，回归了“友人”们的寒暄中。</br>　　几轮各色棋牌游戏过后，“阿娇”率先起身离席。没人陪她逛街这件事似乎让她有些扫兴。</br>　　“我要回去排练了。如果有局可开的话，随时叫我。”</br>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马斯也找借口离开了。</br>　　卫斯理沉默地观察着第二人离去的背影。</br>　　经验告诉他，那两人在无意识间察觉到了气氛的错位。通俗而言，他们嗅到了对自己不利的味道。</br>　　“不知不觉中，又只剩下我俩了。”</br>　　相反，瑞文完全没被这种略为紧张的气氛影响，收拾着桌面上的卡牌，神态轻松地嚼着被分尸的烤鱿鱼片。</br>　　“呸，凉了，稍微有点腥。”他把嚼不动的部分吐出来，连同包装袋一同扔进了充当垃圾箱的纸盒内。</br>　　这家伙，要么是完全不懂读空气，要么，就是心理素质强得可怕，卫斯理暗忖。</br>　　瑞文低头看了看表。</br>　　“已经六点了。楼上那家居酒屋应该开了。警官先生，难得有缘，上去喝点吧！”</br>　　他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楼道：</br>　　“和女孩一起的时候不能醉，影响不大好。”</br>　　这家伙又打算搞什么鬼？卫斯理立刻提起了警惕。</br>　　“怎么了？莫非你之前因为泡吧吃过什么亏？”</br>　　刚进警校的时候有过一次，被无良店家狠狠敲了一笔，还被朋友笑话了半年之久，卫斯理下意识地在心中回答道，随即，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着了对方的道。</br>　　瑞文的眼角又悄悄流出了那种危险的亲和力。</br>　　“......行吧。”卫斯理想起了挂在店门口的三星营业牌照，点头答应了下来。</br>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还能耍出些什么花招。</br>　　............</br>　　居酒屋店长是东洋混血，中文说得比日语流利得多。店名取自“居酒屋”的古称，称作“煮卖茶坊”。</br>　　“话虽这么说，但是这里只卖能点火的乌龙茶。”</br>　　瑞文随口调侃着，熟练地叫了杯生啤，吃起了店家免费赠送的小菜。</br>　　“要我帮忙下单吗？”</br>　　“不用，我自己来。”卫斯理谨慎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br>　　“行吧。大叔，有甜口的吗？”瑞文顺口询问店长。</br>　　“蜜瓜苏打，黑糖蜜蕨饼，甜味玉子烧。”店长像老猫咪般将双眼眯成了细缝。</br>　　十五分钟后。</br>　　卫斯理将表情隐藏在啤酒杯的残留泡沫后方，略微无言地盯着极度嗜甜的自然卷青年和对方面前堆积的软糯糖糕，开始怀疑对方只是单纯来享乐的。</br>　　在明知自己被警方盯梢的情况下，这家伙看起来未免太过悠然自得了些。</br>　　夜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店长点亮了写着“烧鸟”二字的红底黑字灯笼，充斥异域风情的红调阴影逐渐将酒客们的身形覆盖，摇晃的灯影像酒精一样松弛着他们的眼皮，麻痹他们的神经。</br>　　这家伙，他有信心自己一定不会被起诉吗？</br>　　不，即便完全免去刑事责任，“漆黑侦探”的线上活动也绝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br>　　如果是试图和自己套近乎，这套路也未免过于蹩脚了些。</br>　　瑞文脚踝交错，姿态慵懒地趴坐在吧台边上，仰头闷掉半杯啤酒，微微咧开嘴角。</br>　　他并不完全确定自己能够全身而退。</br>　　如果“过去的自己”的证词中存在破绽，抑或警方掌握了自己所不知道的证据，自己依旧可能会被再次传唤，接受更加详细的问询。届时，他或许会在某一时刻主动认罪，乖乖配合调查，争取从宽处理，或者戴罪立功的机会......</br>　　才怪呢！</br>　　滴！</br>　　卫斯理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消息提示音。</br>　　“嗯？女朋友来电了？”</br>　　瑞文故意放开性子开起了玩笑，将吧台边上的气氛有意无意地引向微醺阶段。</br>　　脱罪计划，正式进入第二阶段。</br>　　“不是的。等我一下。”</br>　　卫斯理摸向衣袋的右手打了个颤，点开屏锁，忽然一阵咳嗽，险些被没咽下去的啤酒呛到。</br>　　‘猫捉老鼠好玩吗？罗恩。’</br>　　信息发送者，是“漆黑侦探”！</br>　　这不可能！</br>　　卫斯理连忙扭头看向吧台右侧。</br>　　瑞文正向居酒屋师傅下单，要了一份加甜的黑糖蜜蕨饼。他的手机揣在兜里，压根没拿出来过。</br>　　不，不止如此。从见面开始，这家伙就完全没动过他的手机！</br>　　冷静，思考。</br>　　卫斯理反复提醒自己，却没法完全提起状态。酒精和心理作用在不知不觉中麻痹了他的部分思觉神经。</br>　　一定是这家伙玩的把戏。他亲口承认了自己正在寻找“守林人”的事实，在问询中隐瞒真相的也是他！</br>　　“你要加单吗？不客气，兄弟，这单我请。”</br>　　瑞文揉了揉脸颊，挤了下眼睛，似乎已经开始出现喝高的前兆。</br>　　‘别蒙我，你到底是谁？’</br>　　卫斯理在输入框中键入道：</br>　　‘加密网络可不是法外之地，“你”的一言一行都正被无数双眼睛所注视。“你”的证词存在明显的破绽，而我的同伴此刻正紧盯着“你”。’</br>　　与此同时，他开始通过“蛛丝”系统查看对方设备的服务器地址。</br>　　虚拟地址代码闪烁个不停，每五秒切换一次。</br>　　的确是同一组服务器，同一个加密账号！</br>　　一位专业而谨慎的黑客，绝对不会将自己的私人账号转交给任何人！</br>　　‘是你别蒙我才对。’对面发送了一连串得意的笑脸表情。</br>　　‘我很清楚，你现在孤身一人，没有同伴，也压根不具备执法能力。你之所以这么自信，恰恰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掉进了我的逻辑陷阱。’</br>　　卫斯理连忙向四周张望起来，试图寻找隐藏在暗处的“第三者”，却一无所获。</br>　　吧台右侧，瑞文把沾满黑糖蜜和黄豆粉的蕨饼块用小竹签送进嘴里，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幸福的表情。</br>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br>　　‘仔细想想吧，你那荒谬至极的推理，究竟在哪个环节出了错？‘</br>　　“漆黑侦探”提醒道。</br>　　“唔......”卫斯理紧皱起了眉头。</br>　　对方说得完全在理。自己目前的推导思路一塌糊涂，甚至已经开始朝着完全不合常理的“空想”前进。</br>　　问题到底出在哪一环？他冥思苦想道。</br>　　体育馆的那次露馅？</br>　　考虑到“漆黑侦探”后续展现出的高明手段，那或许压根就不是他犯下的低级错误。</br>　　他很有可能在体育馆附近向“蛛丝”系统故意泄漏设备定位，将警方的目光误导向当天的馆内登记名单。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进入馆内。</br>　　又或者是更久以前，打从“漆黑侦探”初次露面的时候，警方所拦截到的就已经是完全错误的信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