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的预言

    教会都市，漆黑圣堂内部。</br>　　众信徒端坐漆黑圣棺前，闭目祈祷。汉克先生双手合十，像只螃蟹般滑稽地走上了高台。</br>　　“我听见了‘烈日之影’的低语，祂向我们启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们听见祂说的话了吗？”</br>　　他在漆黑的平台上张开双臂，沉默，等待着必然会出现在人群中的回答。</br>　　“我！我听见了！”一名信者大声喊了起来：</br>　　“祂说，不祥之兆将笼罩城市，烈日正逞祂的威能，妄图用猛烈的光消灭温和的影，让生灵化作焦炭！”</br>　　“他这是什么意思？”人群间，琳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小声询问好姐妹。</br>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菲低声猜测道：</br>　　“还记得洛尼尔姑姑吗？”</br>　　“唔......”琳仔细地回想了一会。</br>　　“生日拍卖会上那六枚神奇手镜的主人，爱上镜中人的那位？”</br>　　“对。她是一名天文学者，光辉家族中并没有多少人以天空为学术领域。最近这两个月，她在担心烈日的状况。”</br>　　“烈日的状况？”</br>　　“嗯。根据她的观测，最近两个月的正午越来越热，那是烈日越来越靠近我们的征兆。如果情况再这么发展下去，总有一天，地表的情况会从正午和晨昏的更迭，变成正午和没那么热的正午的更迭。两种正午的温度都不是人类能承受的！”</br>　　琳回想起了上个月的氨气泄漏事件，那场悲剧的根本原因正是因为正午的温度超出了空调冷凝管道的承受范围！</br>　　除此之外，半个月前正午的提前降临或许也是征兆。</br>　　“意思是，晨昏可能会在未来的某天消失？那，那......”</br>　　“不用担心，光辉家族完全能应付这种状况。我们的祖先连星球的那边都去过，旷野上可不总是能找到供人躲避正午的掩体。”菲安慰道。</br>　　“不久之后，烈日将杀死这片土地上数以千万计的人民，包括还未来得及被拯救的郊区人，未被感化的城郊人，以及同样被剥削者蛊惑的，愚昧的市区人......你们觉得，神明应当予以这些不信者们慈悲吗？”</br>　　“......”</br>　　信者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漆黑圣堂之内，唯有尘埃在无止境地舞蹈着。</br>　　“......神会引渡迷途的羔羊，为回头的浪子欣喜。”人群中有人发了声。</br>　　“没错，他们并非剥削者，并非邪恶的源头。我们应该给予他们皈依的机会，行大神迹，让祂的影落下，让世人醒悟神的威能与慈悲！”</br>　　零星的呼喊逐渐扩大为浪潮。最后，那声音一浪接一浪，仿佛随时要把漆黑的穹顶震破。</br>　　“啊！醒悟，让他们醒悟，要引领他们醒悟！要让他们奉‘烈日之影’的名求！在祂的名里求，就必将得着拯救！”</br>　　琳忽然感觉手心一阵刺痛。那个上位存在烙下的印记正逐渐冒出黑烟！</br>　　墨色在每一位信徒的皮肤上流窜，慢慢将他们的脸孔染成漆黑。</br>　　一阵撕裂耳膜的哀鸣声自穹顶上方而来。“渡鸦”落在在圣堂的尖顶上，尖声啼哭，祂的羽毛逐渐伸长，遮盖住了黑窗之外的所有光线！</br>　　“啊！醒悟，让他们醒悟，要引领他们醒悟！”信徒们仰起脖子，向着他们用臆想创造出的“人造神”。</br>　　“神会予他们慈悲，神会予他们拯救！”</br>　　汉克先生像大祭司般立于高台上，微微颔首，用眼角余光瞥向被自己夹在掌心处的一张小纸片。</br>　　那是他的台词小抄。</br>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听见任何启示，所有的消息都是教团背后的赞助者们要求他向信徒们转达的。他们不时会派来内应，混入信徒之中应和，假装听见了“祂”的声音。</br>　　只有一只左眼的“肥人”格雷格森来到台阶之下。在得到准许后，上台在汉克先生耳边低语了几句。</br>　　“......我们又迎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汉克先生转向信徒们。</br>　　“首场圣战告捷！我们的引导者阁下在与剥削者们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神亲自降下伟力，助他战胜了邪恶的源头！”</br>　　人群瞬间爆发出欢呼，这次完全无需内应牵引。</br>　　“但，我们我们不能一味征伐。唯有恩威并施才是让祂喜悦的。心悦诚服者越多，教团的恩泽便越加广阔。”</br>　　莫尔索站了起来。</br>　　“弟兄姊妹们，随我去捡拾战死者们的遗体！以‘漆黑编织者’，瑞文.纳克亚.阿特拉克之名求！只要不是那立于源头的剥削者，并诚心悔悟皈依的，都能被祂所原谅！”</br>　　“阿特拉克，瑞文先生！”</br>　　琳在同时听见这两个名号的瞬间，颈窝处像触电般突然抽搐了一下。</br>　　所有的回忆瞬间变为了可见可触的清晰画面，每个细节都回来了！</br>　　麦姬从身后抓住了两姐妹的手腕，激动之情难以言表。</br>　　“居然是他？”菲回想起了三人在火鸟会所的第一次见面。自己居然请上位存在喝过假药酒，传授过入门级别的神秘学知识？！</br>　　圣堂之外，“黑夜”填满了教会都市的每一寸角落，迅速向着西方蔓延。明黄色的天空之上，烈日正徐徐降落。</br>　　数以十万计的尸体堆积在“渡鸦”的羽翼之上，干枯的骨骼和肌肉逐渐扭结在一起，血管与头发纠缠成网，编织成了一座新的血肉之桥，宛若一只延展的巨手，朝着逐渐逼近的太阳伸去。</br>　　............</br>　　“文明存续党和人类存亡党从来都是一体的，不论哪个当选，本质都没有变。你们只是实际政权的门面，穿着不同衣服的双胞胎。”</br>　　市政厅三楼，瑞文平静地拉开圆桌前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br>　　金没有坐下的意思，在椅背后方站直了身体，一手扶着椅背，一手用力抓住右侧扶手。</br>　　瑞文拍了拍小伙子的手背，示意他放松些。</br>　　“你是正确的。”露辛达夫人拉开窗帘，一片巨大的黑暗自窗前坠下，消散为烟尘。</br>　　“对立和斗争都是属于人类的，而我们姐妹俩是女巫，就连生和死在我们看来都未必等同于得失。”她摸了摸大木偶光滑的嘴唇，指尖染上了一点珊瑚的粉橘色。</br>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总是会深深爱上那些超乎人类存在的东西。最理性的情感就应奉献给那些最理性的存在。”</br>　　下一秒，她踢掉高跟鞋，双膝滑上了桌面，越过圆桌凑了过来。玻璃杯和椅子一同哗啦翻倒在地毯上。</br>　　“你现在似乎已经具备了爱上一位女性的能力。”</br>　　她的鼻尖近在瑞文双眼之间，右耳上的钻石耳钉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瑞文没有挪开目光，露出礼节性的笑，亲吻了她的嘴唇。</br>　　“我要干掉祂。”他收回微笑，对着夫人的鼻尖，阴沉地说道：</br>　　“不，我会干掉你们的泰拉肯尼西斯，没人能阻止，就连我自己也不行。”</br>　　露辛达夫人的嘴唇僵了一下。</br>　　“我只是来通知你们这个变数的。”瑞文不带感情地说：</br>　　“如果你们的‘伟大计划’会因此受到妨碍的话，我建议你们尽早作出改变。”</br>　　“你将会怎么做？”露辛达夫人问道。</br>　　“我不知道。”瑞文摇了摇头。</br>　　“和你一样，我对此一无所知。这是我作出的一个‘预言’，我只知道它的结果。”</br>　　金在瑞文身后听得一头雾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