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自由

    深夜十点。</br>　　瑞文在海滨找了间门口挂着棕榈叶和假菠萝的小酒吧，随便点了杯什么东西，窝进靠窗的卡座，默默看着天堂会收摊，东西装进蛇皮袋，黄色帐篷变成一把“大雨伞”。银光大道后方是被遮挡的旧街区，霓灯闪烁，到处都是字，僭建物像礁石上的牡蛎般坑坑洼洼。</br>　　有几个男人吸着烟，站在大马路旁的圆石墩边上，时而低头看手机，时而看向红绿灯的背面，颇有异地招妓的沧桑感。</br>　　这类网约姑娘的交易，永远都是男等女，没有女等男，若被放了鸽子，也不能追究女孩责任，最多在论坛上抱怨两句，吐几个脏字。</br>　　“溺死者的随身物品全都泡了水，电子设备内部的资料在近期才复原完毕，期间没有被篡改的可能。几个人的通讯录和通话记录中，没有一个号码是相同的......”</br>　　如果溺死者全都拿过同一张名片，那他们所接触的信息应该都是一致的。由此可以假定，名片上没有电话号码。</br>　　那电邮或聊天软件账号呢？</br>　　同样没有匹配的记录。天堂会似乎完全不打算留下联络信息。不能排除他们列印了几个版本的卡片，留下了不同的联系方式，但被害者数目超过五名，一个号码都没有重复，这种可能性并不大。</br>　　排除掉联络方式，能够引导被害者们上套的信息就只剩下了邮政地址。一张只印地址而省略其他信息的名片在常识上并不合理，在通讯时代，这种反常识的设计在某种程度上反而能钻执法者的盲区。</br>　　此外，也能变相证明所有的受害者都曾亲身造访同一个地方。</br>　　暂时先这样吧，细节方面已经推理得差不多了。</br>　　“基于目前的信息差距，能把天堂会和溺死者们联系在一起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内鬼’本人。”</br>　　瑞文打开手机，向卫斯理传达了下一步指示。黄的一杯喝得一干二净，他又续了杯红的，也没看清究竟是什么。</br>　　又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钓鱼”环节。</br>　　............</br>　　花都警署总部，虚安部办公室。</br>　　“有人在平台上匿名发帖，在4月20号浮尸现场捡到一张泡水的天蓝色卡片，疑似死者所有物品。图案已经全花了，但是能依稀辨认出字迹。”</br>　　“什么样的卡片？”安杰娜从办公桌对面探头问道：</br>　　“能查到发帖人是谁吗？”</br>　　“像是张名片，照片上没有联络信息，不过，能够隐约看见一行地址。”卫斯理含糊其辞道：</br>　　“小娜，麻烦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今天不当值的几位同事，让他们也帮忙查一查，如果真有此事，最好能联系上人，把证物给拿回来。”</br>　　‘消息散出去后，立刻开始监视所有人的通讯行动。会因为这则信息慌张的家伙，很有可能就是“内鬼”。’</br>　　这是“漆黑侦探”下达的指示。</br>　　平台帖文真实存在，是他用网络皮套发送的，照片是他自己p的，内容含糊其辞，算是钻了网络安全法的空子。</br>　　安杰娜的眉头皱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困了。</br>　　“好，我马上。”她立刻开始了联系。</br>　　为什么这么急？卫斯理不由得乱想了起来，不过是一份没确定真伪的物证而已，莫非是想通过增加知情者分摊嫌疑......</br>　　停！怎么连小娜都怀疑起来了？他立刻为自己的念头内疚起来。</br>　　“你怎么了？”安杰娜察觉了同事的异常。</br>　　“来点速溶三合一？”</br>　　“不行，空腹，再喝人就没了。”断句模式暴露了卫斯理紧张的情绪。一个小时过后，待同事出去喝水，他迅速启动“蛛丝”软件，输入一串金匙。</br>　　虚安部成员的设备定位，私人通讯日志，瞬间一览无遗。</br>　　‘24小时之内，如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通讯记录，就暂时解除警戒，避免走漏风声。’</br>　　之后再主动申请处分好了，卫斯理在心中叹了口气。</br>　　他心知自己的所作所为距离正道越来越远，但往脚下一看，似乎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br>　　滴。</br>　　一则陌生通讯记录从清单中的某个设备里弹了出来。</br>　　卫斯理点开设备信息，凑近一看，脸色骤然一沉。</br>　　“啧，怎么会是......”</br>　　............</br>　　“嗝，我没喝高，我没喝......等等，不对......我喝高了，喝高的人是不知道自己喝高了的，所以我没......嗝！”</br>　　凌晨，不知不觉续到第三轮的瑞文窝在车后座上嗡嗡个不停。无拘无束的滋味美妙至极，他一下子就陷了进去。</br>　　手提电脑在驾驶座上发着微光，是导演在剪辑录像。</br>　　“导演，烟。”</br>　　烟盒啪一声砸到了他的额角，导演伸手过来帮他点上，表情欠揍如故。</br>　　“我说，实在不行要不咱们，再逃一次？”瑞文迷迷糊糊地提议道：</br>　　“这次是真的自由了，连命运老妈子都管不了我......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死就怎么死，想不死就不死......嘿，我可以不用死了耶！”</br>　　他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瞪大了眼睛。</br>　　“我可以永远呆在这了！我不用死了！！”</br>　　导演微笑着打开摄影机，拍起了主角发酒疯的一幕。</br>　　“咳，别拍！不准拍！”瑞文用手掌遮住镜头，做了个鬼脸。</br>　　“搞定这桩麻烦事，我们趁着机会去把城里都逛遍，城郊开车去，市中心就走着去，好好体验一把夜生活！”</br>　　“后面的事情......唉后面的事情后面再想，我天杀的受够担惊受怕的日子了！走！我们冲！”</br>　　他猛地摇开天窗，把身体探了出去，振臂高挥，双手指向远处的霓虹斑斓。</br>　　叩叩叩！</br>　　一阵敲窗声差点没把他打回原形。</br>　　声音不是从脚下来的，而是停在旁边的一辆黄色小轿车。</br>　　瑞文低下头，对上了一双深沉无光的眼睛。一双老妪的眼睛，却镶嵌在了一名十八九岁的姑娘的眼眶里。</br>　　和莫女士一模一样的眼神。</br>　　姑娘被旁边的司机啐了一声，忙转身看向这边。她留着染红的及背卷发，圆头高跟，一身雪纺连身裙，右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不怎么便宜的包包，里面塞着属于女孩儿的彩色武器，嘴唇很红，映着水光，似乎刚补过一次唇釉。</br>　　“四千蚊（元）做女朋友，吃饭逛街反转乐园，要不要？”话一出口，带着几分青涩。</br>　　见对方一脸懵，女孩抿起下唇，又加了句：</br>　　“急用钱......别的服务也不是不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