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限酒探员

    “歇斯底里症又是个什么东西？”</br>　　这听起来就比不笑症要严重，瑞文暗忖。</br>　　“歇斯底里症和不笑症一样，是以外显病征命名的。”加西医生耐心地对顾客解释道：</br>　　“顾名思义，它的症状就是歇斯底里：突如其来的尖叫，幻想有不存在的人要来杀自己，无故拒绝工作或家庭职责，无由来的暴力......这些都是歇斯底里症的特征。正如我刚才所说，歇斯底里症无药可医，而不少拒绝治疗的不笑症患者最后都恶化成了歇斯底里症。”</br>　　不就是放弃治疗了吗？瑞文在心中吐槽道。</br>　　不承认各类心理疾病的存在，拒绝为此拨放医疗资源。对能够压抑心病的患者置之不理，然后将失控的全部踢进疯人院去，这就是新德市处理“疯子”的办法！</br>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地球，想起了那美好得不真实的世界。</br>　　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患者，就算是自己这种不可救药的硬骨头也一样！</br>　　“好吧。能为我介绍一下你们的疗程和收费吗？”瑞文沉下嘴角，面无表情地询问道。</br>　　“克林尼克诊所的疗程收费是整个优格特市区最实惠的，我敢打包票！包括为期三个月的物理治疗，针剂注射，器械费用，口服药物和其他杂费在内......”</br>　　加西医生拿出一本记录簿，瞄了一眼。</br>　　“是的，总共是三万一千五百烈洋。”</br>　　“咳......！！！”瑞文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br>　　“我知道这是个让人踌躇的数字。”加西医生面不改色。</br>　　“但人生最不能对不起的就是自己不是吗？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关于疯人院的事情吧，关于那些可怕的矫正实验？关于见不得光的处理？关于那些什么都做不了，活活等待着被献祭给城市的无脑人？”</br>　　矫正实验？嘶......说的不会是辛迪疯人院吧？</br>　　“我能问一下这些可怜人会被送到哪里去吗？”瑞文有意询问。</br>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想知道。”加西先生幽幽地说。</br>　　“唯一的知情者，只有那些即将终生与铁窗和电疗为伴的，可怜的疯子。”</br>　　“......也许我该好好地考虑一下这点。”</br>　　瑞文故作纠结，转身离开了诊所，从小伙子手里拿过奶油冰淇淋，塞进嘴里。</br>　　“您怎么了，瑞文先生？”金立刻敏锐地察觉出了瑞文被勾起的郁结。</br>　　“我没事。这次真的没什么，只是一些很不好的回忆，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回忆。”瑞文含糊不清地说道，奶油不停顺着嘴角往下滴。</br>　　热闹过后，他打开皮夹，仔细地清点起了今天的娱乐开销。</br>　　“唔！1500烈洋？光吃吃喝喝就花了1500烈洋？！”</br>　　他压根记不起这些钱是怎么花的，用在了什么地方！绚烂灯火花了人的眼，欢愉扰乱了他的理性判断！</br>　　根据飞行员喜鹊嘴的描述，这几乎相当于普通人三四个月的饮食花销，而自己甚至连那些最烧钱的酒吧都没碰过！</br>　　霓虹灯牌在瑞文的眼中瞬间成了一张张吞钱的大嘴！它们像拦路虎般遍布大街，数以万计！</br>　　“啧，以后得小心点，决不能在这片光海里久留！”</br>　　瑞文摸出一颗莎诺菲止痛药塞进嘴里，这昭示着又一天光阴的挥霍。远处，一个小婴儿在人海喧闹中哇一声哭了出来，怀抱着婴儿的黑影闪身躲进了巷道之中。</br>　　“回去修整吧，然后上捷特家蹭饭去。”</br>　　明明皮夹已经瘪下去了不少，他却依旧感觉肚子空空，仿佛这些被霓虹灯光照耀的食物都是美味的幻影一般。</br>　　............</br>　　“你碰上了祭品黑市的‘灰蛇’。”</br>　　阿尔伯特街2号，捷特接过瑞文递来的卡片，仔细端详着。</br>　　“我就说过，关于献祭品的其他事情，你只要出去闯闯，自然会碰上。”</br>　　“为什么黑市的人会盯上我的同伴？卡片上的内容又是怎么回事？”</br>　　“我猜，那家伙应该是看见你们从一栋许久没有业务办理的商务大楼正门走了出来。灰蛇们对每条大街小巷都了若指掌，一般来说，新公司开张可能会需要献祭品，但像你们这种规模的企业压根不可能从正规银行购买。所以......”</br>　　“所以黑市里的献祭品全都是通过不法手段拐来或抓来的？”瑞文皱起了眉头。</br>　　想当然，就算不得不要，他自己也不可能去银行购买四百多万烈洋一名的正规献祭品。</br>　　“你已经开始理解这座城市的运行规则了！”捷特轻松道：</br>　　“黑市的交易风险极高，十笔交易里只有一笔能成事，事后还可能承担被秋后算账的风险。但正因如此，黑市的成交价波动约在银行市值的5%左右。”</br>　　“新德市政府对这些黑市是什么态度？”瑞文追问道：</br>　　“还有，为什么上面要特别标明婴儿，男童和少女？”</br>　　“后一个问题能很明显地反映出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我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有些存在对献祭品相当挑剔，普通的老弱病残满足不了祂们。”</br>　　“......我大概懂了。”瑞文立刻从捷特的一句话中拓展出了全部解答。</br>　　很显然，卡片中标明的这三类献祭品在祭品银行内不说完全没有，也肯定属于稀罕物。而如果有些独立存在的献祭仪式中必然需要某一类特殊人群，那就代表......</br>　　“那就代表政府也需要从黑市里购买他们。新德市政府对祭品黑市的存在持默许态度！”</br>　　“可是，那样一来，市价高昂的祭品银行面向的受众又是谁？”</br>　　瑞文很快就想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br>　　“只能是真正的上流社会！而他们的目的是维持自己，银行资本乃至社会本身的信誉！相较金融巨鳄们的利益交流，那些人用命换来的几百万烈洋不过是九牛一毛！”</br>　　祭品银行的贷款限额由市价决定，一旦需求出现饱和迹象，祭品银行就能立刻通过压低市价确保长期收支平衡。再加上巨企的背后支持和各种回收措施，银行本身永远都不会亏损！</br>　　可一旦大众的信心出现动摇，不仅仅是祭品银行本身，就连整个经济系统都会面临风险！</br>　　“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的编号。一旦被区政府叫到号，他们就会失去公民权利。市民们没法在死到临头时去卖命。”捷特补充道：</br>　　“而在那之前，人们总是认为自己还能多活一会，银行市值还能再升一些，迟迟没法下定决心，这就是大部分普通人的心态，也是政府玩的心理游戏。”</br>　　“啧，各种游戏玩到最后，牺牲的还不就是普通人的命？”</br>　　“新德市的天空本来就是用人命铺成的啊！”</br>　　捷特看了看钉在咖啡色墙纸上方的小鸟报时钟，从沙发上弹了起来。</br>　　“回见！走吧，洛克茜，咱们去整理新事务所，顺便帮老妈买些牛奶回家。午饭很快就好了，兄弟，叫老妈别等我！”</br>　　怎么叫？瑞文暗暗吐槽，试着抬了抬自己的嘴角，发现它们居然越来越沉，变得像石头一样硬！</br>　　“该不会真的存在名叫不笑症的病吧？”他莫名开始自我怀疑了起来。</br>　　............</br>　　22点，瑞文趴在招待所的写字台前，思索起了呼叫导演的方法。</br>　　他知道导演必然坐在电影院中，通过某种方式看着自己，一如既往，但如何与对方交流是个问题。</br>　　对方给自己留下的唯一一个提示，是拍电影。</br>　　可该怎么拍？</br>　　摄影设备张口就能要到，但他感觉导演不会满足于随便拍下来的什么东西。</br>　　这时，他听见招待所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是金，不是卡梅隆，也不是齐格飞先生。</br>　　那脚步声很沉，却又十分绵软，正在行走的人是个胖子，但是很擅长掩盖自己的动静。有必要锻炼出这种行走方式的必然不会是闹市中的某个无名氏，这多半是他的生存技能！</br>　　瑞文偷偷凑近门边，听见了一段带着明显的沃辛屯区口音的对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