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赫尔克里先生的失策

    “伪装者”蹲在房梁上，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畸形人先生。这具身躯看起来由好几个人的肉身粘合而成，臃肿而滑稽，却又浑然天成，仿佛这人生来便是这副怪异模样。</br>　　看见机器和洋娃娃小姐手臂上的血迹，畸形人先生立刻明白这里发生了些什么。</br>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送到诊所里去！再耽搁一会，她这只手臂也要废了！”</br>　　他的声音黏黏腻腻的，像喉咙里塞着一大块黄油，但却异常的富亲和力，如同一位和蔼的老人。</br>　　几个姑娘拉着洋娃娃小姐，忙不迭地往小镇另一边的诊所跑去。畸形人先生不紧不慢地抬起那张大脸，看向屋顶的横梁，上面却已经没了人影。</br>　　安东尼窜到屋顶上，抽了抽鼻子，在那人身上闻到了四种极其相近，却又不尽相同的气味坐标。</br>　　这个人的身体其实是四个人，而其中的三个从来都没有活过！</br>　　它们或许早在母体中就与最为健壮的胎儿合为了一体，嵌合成了他的一部分。换言之，眼前的肉球是一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畸形人！</br>　　畸形人先生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将目光投向歪曲变形的机床，沉默地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工坊。</br>　　他在看见洋娃娃小姐时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安东尼心想，他并没有闻到那种因情绪而产生变化的气味波动。</br>　　在这个人的眼中，洋娃娃小姐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断手洋娃娃，与活生生的人类完全无关！</br>　　长桌那边，畸形人们结束了用餐，将碗碟堆成一座小山，交给那些后天残疾的洗碗工人们。上百个盘子被送进后厨，由十名残疾人不停刷洗，汗水从他们的额头上不住地往下滴。</br>　　瘦高个先生回到了他的双层房子里，开始吞云吐雾。不一会儿，烟就从二楼的窗户里飘了出来。</br>　　畸形人先生来到餐桌前，与他的同伴们攀谈了起来。此时，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满是温情，欣赏和认同，将这些人视若己出，当成自己的儿女，兄弟和长辈。</br>　　与之相比，洋娃娃小姐和其他女孩们，似乎只是被养来干活的牲畜。</br>　　与此同时，下城区。</br>　　白火在佐治城地下街的巷道内凝聚成了赫尔克里先生的轮廓。他扶了扶帽子，拿起红檀木烟斗，看向不远处的圆筒形建筑。</br>　　“这应该就是高尔的目的地。这地方看起来像个焚化厂，以前是焚烧固体垃圾用的，但在《贵族议会法》修订后，焚烧已经不再是合法的垃圾处理手段，所以他们封锁了这里。”</br>　　伴随着一声响指，焚化厂外围的一排树木中，其中一棵树的一片叶子着了火。与此同时，赫尔克里先生吐出一口烟雾，以树叶为中心的一片区域在烟尘中慢慢铺展开来，呈现在了他的面前。</br>　　“门锁上有变形，还有新换的链条，这地方是被高尔临时占据的。地上有着不少脚印，大部分是男人，还有少量女人，应该都是被寄生的受害者。”</br>　　“至少，他们还不知道会有真正的‘火焰’来拜访他们。”</br>　　树叶上的火苗一下熄灭了。路边，一位在长椅上看报纸的眼镜男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br>　　与此同时，打喷嚏的还有建筑另一边，两位街边的邋遢混混。路口一名身穿便装的广告推销员，还有一位体型略显发福的妇人。</br>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将目光投向了那片冒烟树叶的方向，即便在他们的视线角度压根就没法看见那棵树。</br>　　火焰在地面的一片腐殖上重燃，迅速跳上一个带着油污的水洼，循着人们脚印上的泥土迅速游窜，轻轻松松地钻过了防护网，又顺着门缝烧了进去，轻轻一跃，跳进了遍布焚化厂的燃气管道之内，顺着燃料残余迅速流窜过整套管道网络，从其中一个燃气出口冒了出来。</br>　　“不太对劲。”</br>　　赫尔克里先生自其中一处焚化炉中爬了出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br>　　“有几串脚印是几分钟前留下的，显然人还在里面。然而，我却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br>　　扑通！</br>　　重物倒地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畔，一个接着一个。</br>　　一条血顺着门缝缓缓地爬到了赫尔克里先生的脚边，张牙舞爪地分成了几股。他立刻微微皱起了眉头。</br>　　“他们提前发现了异样......被人反追踪这种事情，至少十年没发生过了。”</br>　　自言自语完毕，他飞起一脚，朝门板用力踹了过去！</br>　　哐！</br>　　门板向墙壁弹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被割断脖子，在几秒钟前刚刚断气的新鲜尸体！</br>　　死者的十根指头，还在不断地抽搐着，像在跳舞一般。</br>　　“......35岁，公司文员，穿着工作装，有着相当严重的痴肥，脂肪肝和酗酒问题。”</br>　　赫尔克里先生几乎在看见尸体的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他的大脑此刻开始以远胜平时的高速运转起来。</br>　　“焚化厂旁边站着的妇女，兜里露出半截购物清单，身上却没有钱包。”</br>　　“那名广告推销员所站的位置附近并没有广告牌上所显示的那家店铺。”</br>　　“那个看报纸的人已经坐了很久，手里的报纸却一直停留在第二页......我本该留意这些细节，却因为太过专注于目标而忽略了。那些全都是监视我的眼睛！”</br>　　“真是失策......一直以来，我都在与最凶猛的老虎和狮子搏斗，但当我的对手成了一群老鼠的时候，我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以老鼠的办法来诠释他们的行动。”</br>　　——自知无力与一位调查局高层抗衡，高尔采取的对策，竟是直接操控所有宿主引颈自刎！</br>　　“老鼠的下一步行动会是什么？如果高尔对我们有着足够的了解，他也许会掌握我们的弱点，在将我捉进瓮中之后，针对弱点设置陷阱。”</br>　　“问题在于，我的弱点是什么？”</br>　　赫尔克里先生平静而飞快地自言自语起来。</br>　　“首先排除火焰，而焚化厂内是最容易燃起火焰的地方......万一连这都是一个陷阱呢？”</br>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警报铃声。</br>　　紧接着，一股高压水柱从天而降，直扑向他的脑门！</br>　　赫尔克里先生在铃声响起的前一瞬间完成了演绎，立刻向旁边跳开，避开了水柱的直接袭击。</br>　　然而，地板却已然变得一片湿润，楼层内所有的可燃物都被水浇湿了！</br>　　与此同时，一声沉闷的爆破声响在赫尔克里先生耳边响起。</br>　　“没错，这次思路对了......为了反过来对付我，他们必定不会肉身上阵。如果他们了解我的弱点，就会用水来对付我，然后把空间自上层炸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