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回光返照

    土匪砸窑并不奇怪。</br>　　“砸窑”是江湖暗语，指攻打有钱人的大院。</br>　　大宣朝刚过百年，土地兼并已日益严重，再加上宗族的力量，使得各地豪绅大户多如牛毛。</br>　　他们不怕泥腿子，也不畏惧朝廷王法，因为每地新官上任，这头一件事就是要笼络好他们。</br>　　像李家堡的李怀仁还是好的，至少讲规矩。</br>　　李衍曾听过，有的乡绅豪富蛮横，欺压百姓，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给你套个违反族规的罪名，就能随意打死。</br>　　当地的官员都不好说什么。</br>　　这些个地主豪绅，唯独怕的就是土匪。</br>　　因此，一个个筑起高墙大院，聘请护院防卫，还时常给当地的神拳会捐款，拉拢江湖力量保护自己。</br>　　但一般来说，土匪很少屠村。</br>　　并非他们好意，而是因为不想杀鸡取卵。</br>　　百姓如草，豪绅如羊。</br>　　有草就肯定会有羊。</br>　　他们干一票，就能快活一阵。</br>　　还有的地方，甚至有土匪和豪绅相互勾结，打着剿匪的名义，隔一阵子就搜刮一次。</br>　　但这次却有些不同寻常。</br>　　从京城而来，隐姓埋名的太监、从齐鲁地面来的响马、屠村…</br>　　怎么看，都不只是为了钱财。</br>　　想到这儿，李衍眉头一皱，又继续问道：“既然遇了土匪，你们去咸阳城报官便是，为何落到如此境地？”</br>　　“唉，别说了…”</br>　　沙里飞哭丧着脸，“我和道长趁夜回到咸阳城，刚想报官，便发现有人已提前一步。”</br>　　“是谁？”</br>　　“是那陆员外的红衣小妾，还有护院头领赵城，披麻戴孝，哭哭啼啼，还说怀了陆员外的孩子，请官府做主…”</br>　　“奸怂的，一看就是内贼勾外匪。”</br>　　“我要拆穿他们，却被道长拉着转身就走。”</br>　　“也不敢走大路，翻山越岭跑到李家堡。”</br>　　听得出，沙里飞心中仍有不满和困惑。</br>　　李衍冷笑道：“道长做的对，你要是敢露面，活着走出咸阳城都难。”</br>　　沙里飞一愣，“为啥？”</br>　　王道玄此时已经吃饱，这才打了个嗝，摇头叹道：“路上我不敢多说，那陆员外是個太监！”</br>　　“太监？！”</br>　　沙里飞彻底惊了，随即便是额头冒汗。</br>　　他为人油滑，哪会察觉不到其中蹊跷。</br>　　屠村是为灭口，土匪哪会怕这个，传出去反倒能扬名，唯一的可能就是不想泄露消息，而能和太监扯上关系的，只有皇族…</br>　　内贼留下，说明这事还没完…</br>　　“这…这该怎么办？”</br>　　想到这儿，沙里飞顿觉头大。</br>　　李衍摇头道：“不好办，几家土匪联合行动，还有外省来的响马，说明此事牵扯众多，很可能，还有官府中人参与，卷进去就是个死。”</br>　　“先躲着吧，等到风声过去再说。”</br>　　“村里人多眼杂，就躲到山上，我会给你们送吃食，风平浪静后再出去打探消息。”</br>　　“罢了，也只好如此。”</br>　　沙里飞和王道玄彼此对视，皆是无可奈何。</br>　　“对了道长，还要求您一件事…”</br>　　…………</br>　　回到村中，已是鸡鸣时分。</br>　　李衍偷偷钻回房中，然后假装刚醒，起来后喂鸡打水，生火做饭，熬上一锅棒子粥后，便在院子里练起了拳。</br>　　先是十大盘功，然后又是打法和刀术。</br>　　好像昨晚的那些事，根本没发生过。</br>　　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改变。</br>　　存神成功，代表着已踏入玄门，还有追查父亲的死因，以及迫害家族的黑手，事情着实不少。</br>　　但他还不能走，因为爷爷的情况已越来越差。</br>　　匾额上的诅咒祛除后，确实精神了一阵子，但也没撑多久，这些天更是嗜睡乏力，时常呆傻地坐在门外。</br>　　一坐便是一整天，甚至会忘了他的姓名。</br>　　正好昨晚王道玄来了，道人医术还行，至少比乡下土郎中强，李衍请他今日扮做游方医生，上门给看看。</br>　　“行医问药，济世救人…”</br>　　早饭刚过，打村头便来了人吆喝，正是王道玄。</br>　　此时的他仍穿着破烂道袍，但左手扛着小布幡，右手摇着串铃，立刻吸引了村里顽童注意，争抢围观。</br>　　在这封闭的小村子，来个生人都是大事。</br>　　至于这行头，也有讲究。</br>　　布幡是刚写的，扯了沙里飞一件烂衣裳。</br>　　手中串铃又叫虎撑，传闻药王路遇猛虎求医，只因其嘴里有骨刺，药王怕虎伤人，便用虎撑置于虎口，老虎痊愈后成为药王坐骑。</br>　　皮门中，有走街行医者，黑话也叫“推包的”。</br>　　虎撑便是其标志。</br>　　俗话说“金改皮，一早晨”。</br>　　王道玄以前行走江湖时，接不到活，就没少装游医，这玩意儿正好有。</br>　　早有准备的李衍立刻迎上，将王道玄请到家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