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相煎何太急

    夕阳斜照，湖光泛着微红。</br>　　村口老柳上，白幡轻扬。</br>　　晚风吹过，地上纸钱飘飞。</br>　　李衍等人进入村中，各家各户隐约传来的哭泣声，混着半吊子和尚念经声，气氛很是令人压抑。</br>　　刚过大柳树的空地上，有座石磨，一名光屁股小孩抱着小黄狗坐在上面，两眼失神盯着远方。</br>　　沈景洪看到，忍不住皱眉道：“狗娃，你在这儿作甚，不赶紧回去吃饭。”</br>　　毕竟来了外人，这种场景着实不雅。</br>　　看着他们这一大帮人，狗娃明显有些害怕，低头道：“没…没饭吃。”</br>　　“你爹呢？”</br>　　“爹死了。”</br>　　“你娘呢？”</br>　　“跳河了。”</br>　　小孩如实回答，无喜无悲，只剩麻木。</br>　　沈景洪嘴唇微颤，强忍着悲痛转身道：“带着他，回去安排一下。”</br>　　“是，少爷。”</br>　　队伍中的仆人连忙上前，将这光屁股小孩牵在手里，低声叮嘱安慰。</br>　　此情此景，任谁也高兴不起来。</br>　　王道玄心善，唉声一叹摸了摸怀中，但转念一想，握在手里的银子又塞了回去。</br>　　他年轻时行走四方，见过许多事。</br>　　这孩子太年幼，这份善意还承受不住，想帮忙，也只能用其他方法。</br>　　前方的沈景洪，显然越发心急，一路加快脚步，甚至小跑，带着众人来到村中央一座大宅。</br>　　沈家坝以姓氏命名，是典型的家族村落。</br>　　正中央是主姓人家，在此定居后建立宗祠，四面八方的外姓逐渐迁居而来。</br>　　沈家大宅面积不小，白粉涂墙，砖木混构，八字门楼，硬山顶，小青瓦盖顶，镂孔花墙，斗拱正脊，气势庄重。</br>　　尤其正门门楼，建的异常高耸。</br>　　这老屋年头显然不短，外墙的下半截，墙皮斑驳，布满青苔，有种发霉的腐朽味。</br>　　沈家大宅，同样在办着丧事。</br>　　大门两侧贴着对联，“俭朴一生撒手永抛家室累，沉疴百日归魂犹望子孙贤”。</br>　　横批：当大事。</br>　　不仅如此，就连突出的门头都已缠了白布，一幅大办丧事的模样。</br>　　奇怪的是，大宅房门却紧紧关闭，只能从里面听到木鱼声和诵经声。</br>　　李衍和王道玄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有数。</br>　　这家确实有问题。</br>　　一般办白事，房门都会敞开。</br>　　这不仅是习俗，还是礼节。毕竟有前来帮忙的街坊四邻、吊唁的亲朋好友，紧闭大门就有点不像话。</br>　　说明这件事，沈家并不想声张。</br>　　队伍还没靠近，便有一名仆人快步小跑走到前面，来到大宅门前，咚咚咚敲了几声。</br>　　门房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头探出头来，看到沈景洪，眼睛立刻一亮，颤声道：“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br>　　说罢，就打开房门，焦急忙慌跑进院中。</br>　　这门房老头的举动，也很失礼，却也能看出沈家情况不好。</br>　　至于沈景洪，更是快步冲入院中。</br>　　“爹！大哥！”</br>　　很快，院中就响起了嚎啕大哭声。</br>　　李衍等人随后跟着进入，迎面就是一面大照壁，上面有精美的镂空石雕，回字纹五福临门图。</br>　　不仅如此，就连地上走水道，墙上石窗，都是精美的石雕，或梅兰竹菊，或福禄寿。</br>　　这种砖石雕，鄂州常有。</br>　　但雕刻如此精美，肯定和田员外家的一样，是出自大冶工匠。</br>　　那个地方的砖雕佛雕，堪称鄂州一绝。</br>　　仅看此物，就可见沈家豪富。</br>　　穿过照壁，就能看到正屋与横屋东西并联，形成的巨大前院，两侧则是镂空木雕天井，通往其他院落。</br>　　虽然古老，但却气势十足。</br>　　院子内，已搭起一座不小的灵堂，碗口粗的竹竿搭起框架，白布黑布交错遮盖，足有一层楼高。</br>　　上面不仅挂满挽联白幡，周围还摆满了纸人纸马、花圈等物。</br>　　里面摆着两口棺材，以厚实的木凳支撑，离地三尺，前方有烧纸的陶盆，棺材下方则点着油灯。</br>　　这点油灯也有个说法，是照亮亲人阴间路。</br>　　棺材旁边摆着两排草席，原本是家中女眷和孝子贤孙下跪的地方，一是守灵，二是叩谢前来吊唁之人。</br>　　然而，此刻草席上却空无一人。</br>　　原因很简单。</br>　　两口棺材都已敞开，一口棺材里的中年人躺得很安详，而另一口棺材中，一名华服老者竟是直挺挺坐着，脸色铁青，两眼瞪大望着前方。</br>　　几名请来的和尚正在那念经。</br>　　但这几个，都是普通和尚，只是低头闭眼敲木鱼，身子发抖，根本不敢看向灵堂。</br>　　他人眼中之鬼，却也是某人至亲之人。</br>　　见此情形，沈景洪不仅不怕，反倒是满眼流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父亲，孩儿不孝，您若有什么心事，就告诉…”</br>　　话未说完，李衍便已来到他身旁，一把捂住其嘴巴，面色凝重道：“别乱说话！”</br>　　碰到这种情况，乱说话就是禁忌。</br>　　一句承诺，说不定真的引来对方入梦。</br>　　人死即为阴魂，大多数都是一口怨气不散，阴煞之气汇聚，害起人来可不讲究什么血脉亲情。</br>　　“你这不孝子，可算回来了！”</br>　　就在这时，从侧院涌来一大帮人。</br>　　为首的，是两名老者，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丧服只是胡乱套着，还能看到下方锦衣。</br>　　与沈景洪不同，这两名老者明显练过拳脚，虽已年迈，但走起路来还是风风火火，气势十足。</br>　　他们身后，则跟着五六名年轻人，看到沈景洪后，顿时撸胳膊挽袖，竟想要上来揍人！</br>　　“你们要干什么？！”</br>　　不等沈景洪说话，后院便跑了一名白须老者，见状目呲欲裂，愤而发声。</br>　　“干什么？”</br>　　那名矮胖的老者眼睛一瞪，“大哥和景玉死于非命，这小子却远远躲在武昌逍遥。”</br>　　“没看到大哥死不瞑目吗？定是气这小子不孝，我是他三叔，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他！”</br>　　跑来的白须老者怒声道：“胡说八道，颠倒黑白，老爷意外亡故，二少爷就是一家之主，你们哪来的胆子…”</br>　　“放屁！”</br>　　高瘦的老者冷声道：“大哥又没留下遗言，我们都还没说话呢，哪轮得到这小子？”</br>　　“还有你个老奴才，简直是反了！”</br>　　说着，抬头看向那些剑士，沉声道“黑云卫动手，把这不孝子给我拿下！”</br>　　白须老者正是沈府管家，见状冷笑道：“黑云卫是老爷一手训练，还轮不到…”</br>　　话未说完，他就瞪大了眼睛。</br>　　只见那冷面剑士首领，竟上前一步拱手道：“是，二老爷。”</br>　　说罢，便反手抓向沈景洪。</br>　　这一下，明显出乎所有人预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