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灵韵

    江宁城里一夜喧闹，却不是每个人都被惊扰。</br>　　周继嗣周捕头家离醉香楼有些距离，就没怎么听到闹腾一晚上的动静。</br>　　他于堂前枯坐一夜，想着如何随机应变。可等到鸡鸣三声，天边微光泛起，啥事都没发生。</br>　　“咦......难不成九宫道的人转性了？”周继嗣很诧异，如此平静实在出乎意料。</br>　　以他对九宫道的了解，那伙邪徒睚眦必报，稍微吃亏便会大怒，得罪他们的第一晚最危险。</br>　　巡检司捕头的身份还镇不住那帮无法无天的家伙，周继嗣心里也忐忑，想着对方若真半夜上门，要如何应对才好。</br>　　太软了不行，对方习惯得寸进尺；太硬了不行，周继嗣不想跟一伙疯子结下死仇。</br>　　久坐不起，手脚麻木，他在鸡鸣后便起身走动走动，肚子更是咕咕叫，想喊妻妾出来弄早饭，又想起妻妾已安置在别处。</br>　　上个厕所，打水洗脸，出门寻食。</br>　　城内早市不止一处，周青峰为了避风头，跑到城外码头去吃。周继嗣没这个麻烦，选了离家近的铺子。</br>　　“周捕头，起的好早啊。”开铺子的摊主手脚麻利，用荷叶包了四个大肉包，细麻绳捆扎好，递出时笑呵呵的问：“您还要些啥？”</br>　　周继嗣板着脸，一语不发，拿了肉包就走，也不付钱。摊主还得笑盈盈的相送，“您慢走。”</br>　　拎包子上路，可时间还早，没到巡检司坐班的时候。他心事重重，又不想回家，脚下一拐，穿街过巷，朝醉香楼的方向去。</br>　　还没到醉香楼，就听路边有人交头接耳的低语。</br>　　“昨晚打雷，你听见了么？”</br>　　“咋会没听见，轰隆隆的响，我以为要下雨，还担心屋漏。谁知道一个雨滴都没落。”</br>　　“是醉香楼那边出事了。天没亮，郑家药铺的门就被哐哐哐的敲开，林长栋林掌柜的手下嚷嚷着要买药。</br>　　康和堂的钱家三代行医，最擅长跌打损伤，夜里就被一伙人请去醉香楼。</br>　　我邻居昨晚在醉香楼风流快活，凌晨时屁滚尿流的逃出来，说是有人在醉香楼闹事，杀了人，死的伤的血肉模糊。</br>　　在醉香楼坐馆的王五，知道不？平日横行霸道的人物，被打的脸肿如猪，好像撑不住了。就连林掌柜自己也挂了彩，很是狼狈。”</br>　　“哇......真的假的？谁家这么大胆，敢去招惹林掌柜？这是硬茬子了。”</br>　　周继嗣听得大为惊讶，向路人追问详情。只是他一身捕头打扮，路人见了就支支吾吾不敢说。</br>　　问不出话，他只能自己向醉香楼走去，手里的包子也无心吃，随手丢路边，被几个乞儿捡了。</br>　　到了醉香楼，门窗紧闭，无人进出。附近街道空荡，大伙生怕被迁怒，关门闭户，远离此地。</br>　　楼前旗幡过了火，变得破烂溜丢，连带几扇临街窗户也如此，烧得乌漆麻黑。</br>　　地面有新鲜血迹尚未清理，死伤不少。</br>　　县衙赵捕头带几名衙役从酒楼后巷出来，笑道：“周老弟，这一大早的，你也来啦。”</br>　　周继嗣忙问情况如何。</br>　　“嗨，不知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两次夜袭醉香楼。”赵捕头乐不可支，仿佛遇到什么极有趣的事。</br>　　“两次？”周继嗣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大戏。</br>　　“对啊。夜袭之人先从后门杀入，被王五发现，打了起来。林掌柜那边吃了不小的亏，没留住人，还死伤好几个。</br>　　死的好说，伤的几个总得找人来治，自然要去请大夫。</br>　　你猜怎么着，夜袭之人居然没走，蹲在暗处袭杀醉香楼外出的护院。</br>　　这下真的出人意料，醉香楼的护院也是平时横惯了，觉着自己怒气冲天，敌人肯定逃之夭夭。</br>　　结果四散的酒楼护院毫无防备，被一口气打死了七八个。</br>　　王五为此发了狂，带人在自家前门邀战，结果受重伤。林掌柜亲自出手，双方动了法术，却把这醉香楼的旗幡烧了。”</br>　　九宫道在江宁也算地头蛇级别的一霸，平常没少给县衙上贡，惹的麻烦更是说不清。</br>　　赵捕头平日憋了不少气，今天看这伙邪徒倒霉，心里乐开了花。</br>　　周继嗣这才知道为啥九宫道的人没来找自己麻烦，原来是麻烦找上了九宫道的人。</br>　　一晚上死伤十几号人，对个堂口来说是灭顶之灾，九宫道在江宁的日子不好过了。</br>　　醉香楼内，原本招待八方来客的大厅血腥冲天。地上摆着好些尸体，一个个骨断筋折，头颅破裂。</br>　　方桌上则躺着几名伤员，哀嚎不止，痛哭流涕。</br>　　林长栋第二次换了衣裳，整了头发，面沉如水的坐在大堂。堂前几条板凳拼起，重伤的王五躺在上头。</br>　　江宁城号称‘跌打圣手’的钱大夫来了，手里握了把自制的铜镊，伸进王五腹部的伤口一捅搅，啧啧称奇。</br>　　凌晨大战，林长栋被逼的动用了招魂幡的‘百鬼夜行’，然后对面放了个‘烈焰冲天’......就跑了！</br>　　这犹如全力一击打在棉花上，让打算舍命大战的林长栋差点吐血，方知那不知名的对手压根没啥目的，纯粹就是来捣乱。</br>　　“有胆骚扰，有种别走啊！”</br>　　“我放大招，你就跑。这什么意思？”</br>　　这种能力不俗却没啥要求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因为对方不会谈判，无法预知，神出鬼没。</br>　　死者不算，所有伤员中，王五是最惨的。他的横练功夫确实练到精深，挨了周青峰两次暴打，硬是没当场暴毙。</br>　　林长栋出手把王五救了回去，随后恨不得这家伙已经死了。因为他舍不得再动用自己珍藏的灵药。</br>　　王五浑身都是伤，离死就差一口气。他腹部挨的这下最特别，受创极重，伤口却很小，瞧不出是什么武器导致的。</br>　　寻摸半天，钱圣手也没搞清伤口内的状况，唯有摇头道：“如老朽没猜错，打伤五爷的暗器极霸道，以至内腹糜烂。</br>　　其他伤都还有办法医治，唯独这暗器入体就不知所踪，如不将其找出来，五爷必定伤口溃烂而死。</br>　　可伤口太小，老朽也不知道暗器在何处。”</br>　　林掌柜发福的脸皮颤个不停，恶狠狠的喝道：“若找不到暗器就必死，那就把伤口切开找。”</br>　　钱圣手苦着脸，“林掌柜，非老朽推辞，实在是开腹疗伤太难，华佗再世都未必能行。老朽没这能耐。”</br>　　“做不了也得做。”林掌柜冷冷一哼，“我九宫道逆天而行，才不管这些狗屁道理。王五若死，你们全家都得死。”</br>　　这话一出，大堂内哀声成片，被请来的江宁名医无不脸色惨白。特别是一家三代都被抓来的钱圣手，更是瘫软倒地。</br>　　有护院进来，在林掌柜耳边低语，“香主，巡检司的周捕头来了，赵捕头跟他一起。”</br>　　“不见。”林长栋一甩手，“就说醉香楼近几日休整，不接客。”</br>　　护院为难，似乎想劝。</br>　　林长栋大怒道：“酒楼内死伤满地，哀鸿一片，难道让外人知道我们现在很惨吗？</br>　　现在唯有偃旗息鼓，速速从外地抽调人手加强防范，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否则我这香堂永无宁日。”</br>　　护院领命下去。</br>　　又来个书生打扮的人，二十来岁，戴方巾穿长袍，油头粉面，三分俊俏，七分阴狠。</br>　　书生朝林掌柜拱手，“香主，属下查了近几日江宁县的案子，估摸是有个擅长拳法的江洋大盗来了咱们地界。</br>　　杀百户，灭‘烂眼’，打伤五爷的应该是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