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祸事不小

    醉香楼又开张了。</br>　　厨子伙计是现成的，桌椅餐具也不用添置。九宫道的妖人被一扫而空，不但不影响酒楼运营，反而更有效率。</br>　　楼前牌匾换了，还挂了个‘迎宾大减价’的横幅，时不时有伙计挑着带火笼的食盒，满城送‘外卖’。</br>　　“傻逼，听说这是你的主意？”郭铭德一指挑着食盒上街的伙计，乐道：“想的不错啊。”</br>　　“当我像你似的，脖子上长了个球，球里全是屎。千万不能动脑子，否则就喷粪。”</br>　　郭铭德不觉莞尔。他跟周青峰打架没赢过，吵架更是一败涂地。这小子骂人的词能做到不重样，若当真非被气死。</br>　　两人走进店门，迎宾的伙计一口一个‘周少爷’‘郭少爷’，领着他们上三楼包间。</br>　　包间有专门的女侍，十七八岁的年纪，端了个装热水的铜盆过来，有热腾腾的白净毛巾供贵宾擦脸洗手。</br>　　如今醉香楼挂了周继嗣的名，再分些干股给县里几位老爷。江宁商人多，只要这颗‘摇钱树’运作起来，不愁赚不到钱。</br>　　周青峰也是闲的，在经营上出了不少主意，以求突破创新。</br>　　‘减价迎宾’和‘食盒外送’并不稀奇，江宁大户人家早习惯类似的举措。</br>　　只是周青峰搞了‘第二位半价’来拉客，‘食盒外送’则派人挨家挨户的上门派发菜单。</br>　　反正这年头人力不值钱，雇上二三十号十来岁的小年轻可劲使唤便是。</br>　　最特别的是三楼包间雇了几名女招待——这年头女子十七八就嫁人生孩子，少有抛头露面在公共场合工作的。</br>　　当年卓文君当垆卖酒，可是被太史公写进了《史记》，绝非寻常年轻女子能干的活。</br>　　周青峰却不管这些。在他看来，女人若能工作赚钱，社会地位自然会提升，也算是种进步。</br>　　再则穷苦人家的女子多了，卖身成妓都是常事，何况当个女招待。虽然抛头露面容易惹来麻烦，却好歹是份正经工作。</br>　　郭铭德坐下，洗了手，仔细打量女侍的模样。</br>　　当前缙绅的主流审美是‘平胸’‘小眼’‘幼态’。</br>　　大宋的文豪苏东坡便是典型，十五六的妾室就嫌老，哪怕怀孕了也要送人，转而买些十二三的来。</br>　　周青峰却没这毛病，还特意反着来，专找身段高挑，体态丰满的，还在发型、妆容、衣着上做改进。</br>　　挑战世俗的作法在别处必然引来口诛笔伐，可在酒楼这等公开场合却令人眼前一亮，效果出奇的好。</br>　　这‘一招鲜’确实让醉香楼快速恢复人气，不少食客慕名而来，就为了享受这份不一样的风情。</br>　　“老弟，你将来若是经商，必能成为一方巨贾。”</br>　　“你请我吃饭，不是为了专门拍我马屁吧。”</br>　　“就知道瞒不过老弟，我确实有事想商量。”</br>　　女侍送来一壶茶，四碟干果。周青峰抓着筷子夹蚕豆，“别废话，有屁快放。”</br>　　郭铭德也就十五六岁，故作深沉的吸一口气，沉声道：“太虚观这次外门弟子遴选，名额已经订了。</br>　　老弟你有严真人保荐，入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哥哥我认为你将来定然有大作为，想着拉上关系，彼此帮衬。”</br>　　包间的菜上的很快，小会功夫就上了一份水煮羊肉，一份清蒸鲈鱼。周青峰叫了饭，也不顾旁人，自顾自的大吃。</br>　　郭铭德笑道：“老弟，你这份洒脱，真叫人羡慕。”</br>　　“只要实力够强，干啥都洒脱。”周青峰吃的很快，眨眼干掉小半羊肉，还把刚刚上桌的鸡汤喝掉两碗。</br>　　“你为啥要跟我拉关系？别人都是去找我哥。”</br>　　郭铭德却摇头，“如今世道乱，起起落落是常态。一时上位可不算数。</br>　　我家经商，父辈时常教导如何察言观色，辨势识人。你哥......我觉着不行。”</br>　　周青峰停住筷子，疑惑道：“为啥？”</br>　　“我这几日在城里打听，你哥的名声可不太好。再则，区区一个兵房典史，还入不了我郭家法眼。”</br>　　周青峰又问，“我还不如我堂兄，就入得了你家法眼？”</br>　　郭铭德点点头，“老弟，咱俩也是不打不相识。见面时难堪了点，熟悉后倒是臭味相投。</br>　　哥哥我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习武多年，原本以为自己与人动手不会差。可跟老弟你练了几天，发现自己压根打不赢。</br>　　你嘴上不饶人，心上却细。这酒楼稍作改动，立马有了名气。凡夫俗子可没你这份魄力。</br>　　再则，我没见你仗着堂兄的权势，胡作非为。这就更难得了。”</br>　　周青峰哈哈大笑，“你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br>　　郭铭德神情一敛，沉声道：“经商人家，钱赚的不少，可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哪天被什么厉害人物盯上，弄得家破人亡。</br>　　像你堂兄那种人，我家不得罪也不深交。倒是你，我是真愿意交个朋友。”</br>　　话到最后，他又低声笑几句，“说句冒犯的，你周家就那么几个人。</br>　　假使你不愿与我亲近，我宁愿跟你堂兄的小舅子交朋友，也不会结交你堂兄。</br>　　孙长庆那混混看着像烂泥似的扶不上墙。可他机灵，聪明，知进退。</br>　　他只是缺个机会，否则能比你堂兄混的好。”</br>　　周青峰听得失笑道：“这话我可当真了，明个我就去跟孙哥说。有人愿意赏识，让他抓住机会。”</br>　　郭铭德认真说道：“老弟，咱俩打个赌，一年之内，一千贯钱，有我给的机会，能扶孙长庆上位。”</br>　　周青峰却摇头笑道：“我孙哥可是个赌鬼，你给他一千贯，他能一夜间全输光。”</br>　　郭铭德面容沉静，问了句：“赌不？”</br>　　周青峰收敛笑容，“赌注是啥？”</br>　　“我若赢了，老弟欠我个人情。假以时日，在你能力范围之内，帮我个忙。”</br>　　“你若输了呢？”</br>　　“我有个胞妹，跟老弟同龄，就把她输给老弟好了，过几年就能成婚。”</br>　　“好家伙，你真是赖上我了。我若再不答应，就要得罪人。行......我赌了。</br>　　孙哥其实也是性情中人，平日好赌烂嫖，偷鸡摸狗，确实是没个机会。你愿助力，就看他有没有发家的造化。”</br>　　一份赌约化解两人过往矛盾。</br>　　郭铭德很高兴，自认伯乐，拉到一位颇有前途的‘千里马’进入自己麾下。</br>　　周青峰也觉着应该拓展些人脉，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交个朋友不是啥大事。</br>　　两人在包间吃吃喝喝，临到结束时却出了点岔子——隔壁包间忽而传来女子惊叫，还有男人骂骂咧咧拍桌砸碗筷的动静。</br>　　“什么人这么大胆？”郭铭德也是奇怪。</br>　　这醉香楼如今是江宁县所有大人物入干股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来这地方闹事？</br>　　一开始，周青峰没啥动作，等着店里伙计去处理。可没一会功夫，隔壁越闹越凶，甚至听着有拔刀的声音。</br>　　出门一看，闹事的赫然就是县衙的赵捕头。</br>　　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发了酒疯，抓着出鞘的雁翎刀乱舞，把女侍和伙计吓的抱头鼠窜，谁也不敢靠近。</br>　　瞧见周青峰，赵捕头哈哈大笑，“我说是谁在隔壁，原来是周龟公的弟弟啊。</br>　　小子，你哥如今升官，多亏了你啊。</br>　　要不是你讨好了全真教的严真人，你哥早就死了。兵房典史的位置本应该是我的，哪里轮得到他？”</br>　　赵捕头喝的不少，脸皮红通通的，浑身酒气。</br>　　周青峰冷冷盯着他，喝道：“把酒钱付了，顺带把损坏的桌椅餐具也赔了。我不跟你计较。”</br>　　“计较？”赵捕头操刀子虚劈几下，骂道：“小子，你算老几？凭什么跟我计较？</br>　　这江宁县是我赵家地盘，哪里容得你个外来户出头？林长栋也是我家养的狗，你哥说杀就杀？问过我家吗？</br>　　今日我一刀劈了你，气死你哥。”</br>　　这人有点本事，又喝多了酒撒泼，刀锋极快，寻常人碰见只能呆立受死。</br>　　周青峰身形后退，从后腰抽出两支细长的精钢铁尺。</br>　　这也是他跟郭铭德打斗后的经验，随身带上兵器，总比冤死后叹息强。</br>　　只是双方一交手，周青峰就扛不住。</br>　　赵捕头到底是成年人，修为不弱，一力降十会。兵刃交击，定是周青峰吃亏，被迫步步后退。</br>　　打了几个回合，郭铭德看周青峰撑不住，从兜里掏出个小球朝地板上一丢，嘭的炸开一团黑烟。</br>　　有烟雾干扰视线，郭铭德上前拉周青峰一把，“老弟，快走，别跟酒疯子纠缠。这事你处理不了，得找你哥来。”</br>　　周青峰也不硬撑，连忙下楼，离开再说。</br>　　楼上楼下的伙计早已面无人色，桌前食客更是狼狈而逃。人群如蚂蚁般散开，逃到街上。</br>　　只有新请来的掌柜苦着脸，大喊‘赵爷消气，莫要动怒’之类的话语。可刀光面前，他也只能抱头逃窜。</br>　　周青峰出了酒楼，迎面就见到大步赶来的堂兄周继嗣。对方显然是得了消息，脸色铁青的匆匆赶来。</br>　　兄弟俩在楼前的灯笼下对视一眼，却如陌生人般毫无言语，也无留步，只擦肩而过。</br>　　走出一段距离，周青峰问郭铭德，“你之前提到马姨娘，刚刚赵捕头又嚷嚷什么周龟公，到底出什么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