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监察院

    夜里天寒，冷风刺骨。</br>　　太虚观，五行院的围墙外空寂冷清。</br>　　围墙上冒出个人头，四下打探黑漆漆的四周，</br>　　“把梯子搬过来。咱几个体虚，没梯子爬不了这墙。”</br>　　“冯师姐，干粮带了吗？路上艰难，咱得时不时吃点东西。”</br>　　“小心，小心，梯子得轻拿轻放，别闹出大动静。一旦被发现，咱几个都走不了。”</br>　　围墙内有四五个人，话音很低，动作也慢。他们好不容易把梯子搬过墙头，却听得不远处传来脚步声。</br>　　“快快，把梯子收回来。巡山的护卫来了。”</br>　　几人又七手八脚把梯子收回去，躲在墙后不敢吭声。</br>　　没一会，太虚观的巡山护卫穿着冬装，提着灯笼，沿着山道台阶从道德门而来，路过五行院，边走边聊，说些山外的消息。</br>　　“你们觉着镇守咱这集庆路的怀王会造反吗？”</br>　　“怀王都不是会不会造反的事，而是啥时候造反。鞑子天天内斗，你看他们啥时候消停过？”</br>　　“可怀王只有两个万户队，兵力加起来顶多一万五。咱太虚观天天盯着，他敢造反？”</br>　　“盯着又有啥用，太虚观上下能打的也就咱们护教会的两千多人。你总不能让观里的长老和师祖去冲锋陷阵吧。”</br>　　“那可就惨了。真打起来，我们咋办？”</br>　　护卫们都是六七代的外门弟子，平日演武训练，就为了那天能派上用场。</br>　　可真有战事发生，他们没一个不忧虑的。</br>　　平日耀武扬威，面对的是难以反抗的老百姓，风险几乎为零。打仗却是刀枪无眼，谁知道会死在什么地方？</br>　　脚步和叹息起起伏伏，逐渐远离五行院。</br>　　院内又冒出人头，左右看看，确认没有危险，再次小心翼翼的将梯子架了出来，顺梯爬下五个人，有男有女。</br>　　“手脚麻利些，巡山的半刻钟一趟，拖延不得。”领头的男子盯着护卫离去的方向，压低声线，负责指挥。</br>　　这些人全是被丢在五行院的‘报废炉鼎’。</br>　　其中三人受周青峰灵力相助，暂时恢复些神识和力气。另有两人手软脚软，不甚清醒。</br>　　其中一名女子道：“我领头带路，韩师兄断后。许师弟照顾另外两名师弟师妹。</br>　　前往后山的路挺远，咱们没了神行法术，体力也不好，这一路必然不好走，得花好几个时辰。”</br>　　五人都在栖霞山生活十年以上，尤其对凤翔主峰附近更是熟悉，山内山外的部署是了若指掌。</br>　　只是他们身子弱，体力差，‘缩地成寸’只需两刻钟的路，他们躲躲闪闪，要花很久时间。</br>　　因为白日里获得的一丝希望，三人联手，又带了两名还有治疗希望的师弟师妹，趁着夜色逃离五行院。</br>　　天太冷了，巡山护卫都换了冬装，他们几人却没有，被冷风一吹，没有不哆嗦的。</br>　　走了没二里地，几人便消耗巨大，不得不拿出备好的干粮，配着葫芦里装的热水，吃点喝点，补充体力。</br>　　栖霞山虽然是丘陵，却也是高低不平。走出十里地，五人的队形就散了，不得不轮流搀扶。</br>　　“兄弟们，别停下。停下就真完了。”</br>　　“咬牙挺住，咱还有血海深仇没报呢。”</br>　　“说好的‘视如己出’，说好的‘情同父子’，说好的‘如同一家’，全是狗屁。”</br>　　“咱就是炉鼎，一直是炉鼎。十年如一日的修行，却被骗得为那些狼心狗肺的做嫁衣。”</br>　　“咱得争口气，迟早要报仇。”</br>　　五人喊口号，忍着寒风，走一会，停一会，磨磨蹭蹭到了半夜，带路的女子扑通倒下，爬不起来。</br>　　后头几位想上前去救，可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一伸手却自己跌倒，累的呼吸紊乱，动弹不得。</br>　　五人陆续停下，却连个避风处都找不到。</br>　　有的口吐白沫，有的默不作声，有的神伤流泪，连冤天恨地的力气都没有了。</br>　　眼看没了希望，要死在这野地里，黑暗中响起话语，“情况比我想象的好，五个人，分工明确，彼此鼓励，相互扶持。</br>　　几十里山路，能跌跌撞撞走到这里，意志力也是有的。</br>　　你们没抛弃任何一个同伴，包括两个特别累赘的，也算重情重义。</br>　　一路上没惊动巡山护卫，走走停停，不急不躁，脑子也不错。累到瘫软，这不怪你们，都尽力了。”</br>　　周青峰从黑暗中走出，先看看领头的女子，人已经休克，心跳微弱，一道灵力输送过去。</br>　　女子只觉有一道暖流汇入，犹如冰封大地遇到春潮，头脑解冻，再次焕发生机。</br>　　她睁开眼，虽然看不清人，却知道自己获救了。</br>　　其余几人也算松口气，心知自己一路艰辛是场考验，咬牙坚持总算有所回报，不禁痛哭流涕。</br>　　周青峰不但灌注灵力，还带来御寒衣物和些许食物。</br>　　五人中三男二女，以一名男子为首，二十五六的年龄，强撑站起，躬身行礼道：“弟子韩成，拜见真人。</br>　　我等废人被夺取修为，弃于贱地，如同置身水火，浑浑噩噩，苦不堪言。</br>　　真人能救我等逃出牢笼，我等唯有肝脑涂地，誓死相报。还请真人告知名讳，方便我等称呼。”</br>　　五个人齐齐拜下，连磕三个响头，以示恩重如山，无以为报，唯有马首是瞻，紧紧相随。</br>　　“我叫周青峰，眼下是静林观妙玉师尊门下，今日见你们过得凄惨，心有不忍，于是出手相救。</br>　　说实话，我没指望你们能如何誓死相报，只觉着你们十几年苦修，一朝被废，实在可怜。</br>　　你们目前没有去处，且入我麾下调养一段时间，平日便是主仆相称，遮掩身份，莫要让外人知晓。</br>　　至于你们将来能不能恢复修为，我不敢说一定，只能是尽力相助。”</br>　　五个人皆嗓音沙哑，容貌衰老，完全不复之前。只要不是故意相认，哪怕是熟人也难以分辨。</br>　　周青峰就像收垃圾般把人收来，风险一般，成本为零。只要能把他们恢复到常人状态，也能收获几个比较忠心的手下。</br>　　至于韩成这五人，短期内不想死就必须依赖周青峰。</br>　　他们私下议论，觉着这神秘少年只怕是哪位超级大佬转世，否则怎么能有能力修复已经完全损坏的经脉？</br>　　这等本事闻所未闻，只怕得史书上几位‘开山祖师’才有，如同神话一般。</br>　　眼下磨难算是福祸相依，自己已经没啥好失去的，只要抱紧大腿，或许还有翻身的可能。</br>　　吃了些干粮，恢复了力气，一行人再次上路。</br>　　周青峰随口问韩成等人，“你们在太虚观修行多年，对观内人事应该有所了解吧？”</br>　　韩成改口‘主上’，躬身道：“属下之前是田文镜那老畜牲的关门弟子，对观内大小事务确实了解不少。</br>　　主上若有疑惑，尽管询问，属下知无不言。若我不知道，其他几位兄弟姐妹也会知道。”</br>　　韩成的根骨和天分极高，倒霉前已经是筑基初期。</br>　　田文镜则是前不久给周青峰一葫芦丹药的太阴殿田师祖，当时还觉着老道士和蔼可亲。</br>　　没想到田师祖为了修为晋升，将自己亲传弟子当炉鼎给吸了。</br>　　这么做的好处是田文镜半年前晋升到金丹初期，已是陆地神仙般的人物。</br>　　如此修为别说在太虚观，哪怕在全真教，在全天下都是数得上的高手，地位稳稳当当。谁敢说他道德败坏？</br>　　提到‘田文镜’这个名字，韩成便是咬牙切齿，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br>　　因为他此刻像个四五十岁的樵夫，弯腰驼背，年老体衰，实际上他才二十五岁。</br>　　其他‘报废炉鼎’也大多是类似经历。</br>　　他们从小被收养，为保证修炼积极性，一直被告知就是内门弟子，乃至亲传弟子。</br>　　谁是炉鼎，谁是弟子，其实并没有明确界定，全看师长自己衡量。倒霉蛋直到成为废人的那天才恍然大悟。</br>　　周青峰不管这些内情，他掏出那块‘砖头’法器，问道：“你看看这东西，能辨别是谁用的吗？”</br>　　韩成接过‘砖头’，摇了摇脑袋，又递给身边师弟师妹鉴别。</br>　　五人看过后，叫冯素云的师姐开口道：“主上，这是‘竹墟’卖的货色。筑基期炼器师的手艺，练气五级就可以用。</br>　　这东西虽然不能说大路货，但太虚观上下至少有几十人有。属下之前就有一块。”</br>　　周青峰点点头。这也是他收容这些‘报废炉鼎’的原因。</br>　　五人之所以倒霉，原因就是他们太优秀才会被吸取修为。正因此，他们对太虚观的了解要远超寻常弟子。</br>　　周青峰又问道：“太虚观里有哪些六代弟子会知道妙玉师尊身份？”</br>　　这问题问得好。</br>　　太虚观在八百多公顷的栖霞山营造近百年，修了大大小小上百座道观。每个道观都有主。</br>　　妙玉过于低调，认识她的人真不多。</br>　　眼前五个‘报废炉鼎’过去都是优秀弟子，可听说过妙玉名号的也只冯素云一人。</br>　　“太虚观只有一个地方的人会对观内大小人等了如指掌。”</br>　　“什么地方？”</br>　　“监察院。”冯素云沉声道：“属下之前就是监察院梁君实的弟子。</br>　　那老混蛋自己无儿无女，于是喜欢收拢养子养女，说是视如己出，倾囊相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