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没玺印的诏令能叫诏令？以忠臣之名，袁绍杀弟

    貂蝉有些急了，她已经笃定吕布定是遭到诓骗，否则怎会如此维护天子？</br>　　作为吕布弃天子逃离长安的亲身经历者，她比严夫人都更加清楚吕布的为人。</br>　　面对吕布的警告，她还是提醒了一句：“最近有个关于许县天子的消息，将军听说了吗？”</br>　　“什么消息？”吕布皱了皱眉，一听到许县那个假天子，他就很不爽快。</br>　　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只顾着领兵赶路回下邳，迫不及待的要和夫人与女儿分享好消息，根本没有关注过外界的消息。</br>　　貂蝉心中打了一遍腹稿，又斟酌了一遍，才说道：“前些日，许县天子发出诏令，命北海孔融前去许县。听闻是曹操意让孔融为天子验明正身。”</br>　　“孔融乃孔子二十世孙，当初顶撞董卓后又去北海平叛，又是文坛魁首，名声之显赫比袁绍有过之而无不及。”</br>　　“若许县天子为假，曹操定不敢如此行事。将军你说……会不会许县的天子才是真龙，而邺城那位是假的？”</br>　　这正是貂蝉心中担忧的来源。</br>　　邺城那位天子对吕布又是封以公爵之位，又是要纳吕玲绮入宫，甚至许下皇后与太子之位。</br>　　这太不现实了。</br>　　世家门阀之间相互联姻，尚且看中对方的出身和家世，更何况是皇室？</br>　　能成为皇后的女子，家族定然显赫。</br>　　吕布虽然有着诛董卓、擒袁术、献玉玺的大功，但出身寒微背后没有豪门世家支持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按理说天子根本不可能立他的女儿为后。</br>　　如此种种，稍稍分析一下，便知邺城那位天子，俨然就是在拉拢吕布。</br>　　再联系最近许县天子召见孔融证明己身之事，貂蝉越发觉得邺城的天子有些可疑。</br>　　“哼！孔融？他算什么东西！”吕布听完只是冷哼一声，轻蔑地道：“孔子二十世孙又如何？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个酸臭腐儒罢了，他有什么资格鉴别天子真伪！”</br>　　“本将军才不相信什么孔子后裔、累世声名，本将军只信自己亲眼所见！”</br>　　“本将军亲眼见了邺城的天子，相貌依稀可见与长安一别后一般无二，对我的亲近也是一如曾经。”</br>　　“许县的那位，不过是曹贼扶持的伪帝罢了。等本将军整合扬州、徐州两州之地，非要向陛下请命，打下许县擒拿曹贼和伪帝。再立一功！”</br>　　吕布的声音铿锵有力，邺城的几次接触下来，他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判断。</br>　　孔融只是孔子后裔，又不是孔子本人，而且即便是孔子，难道就不会被骗吗？</br>　　曹贼的手段可多了去了。</br>　　“将军……”</br>　　貂蝉见吕布竟如此坚定不移，连丝毫怀疑都没有，显然是被皇后和太子迷了心智。</br>　　“够了！”吕布抬手打断了貂蝉，神色极其严肃的再次警告：“这些对陛下的不敬之言，以后休要再说！本将军不喜欢听。”</br>　　也就是貂蝉，若是换做其他人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他早就拔剑砍过去了！</br>　　貂蝉见吕布已经非常不满，便也不再多言，温顺地点了点头：“妾身记住了。”</br>　　她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多疑了。</br>　　在长安的时候，天子就对吕布多有亲近。</br>　　如今许下皇后与太子之位，或许真没有其他的心思在内。</br>　　况且吕布在邺城亲眼见过天子，自然是验证过天子的真假才会这般坚定的。</br>　　“陛下可曾说过，绮儿何时入宫？”</br>　　吕布见貂蝉不再谈论真假天子的话题，而是转到吕玲绮身上，顿时嘿嘿一笑：“陛下虽然未曾说过，但我认为自然是越快越好，不可耽搁。绮儿早日入宫，便能早一点怀上陛下的龙嗣。”</br>　　说着，他傻呵呵的感慨：“没想到啊，咱老吕家也能出皇后，咱的外孙，更是未来的天子！”</br>　　吕布从未有当皇帝的想法和野心，他虽然自诩武力天下无双，却也知道自己只是个泥腿子出身的草民，他没能力也没那个资格当皇帝。</br>　　可如今他的外孙却有了这个机会，日后若是继承大统，那他吕布何止是光宗耀祖？</br>　　老祖宗都得爬出来给他磕一个！</br>　　“既如此，那妾身这就去派人去寻夫人和绮儿。”貂蝉说完便匆匆离开了厢房。</br>　　……</br>　　会稽郡，太守府。</br>　　自袁术兵败，孙策便听从周瑜的建议，将大军撤回了江东，并没有和吕布的大军正面起冲突。</br>　　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半个扬州已经足够他消化很长一段时间。</br>　　和如今风头正盛的吕布对上，并非明智之举。</br>　　按照周瑜的计划，等到吕布和曹操斗到两败俱伤之时，他再一举出兵夺取整个扬州。</br>　　因此回了会稽后，孙策便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关注扬州的局势。</br>　　烈日炎炎的太守府花园中，孙策正持一杆长枪，与一名同样手持长枪的少年郎对练。</br>　　这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双目炯炯有神，样貌英武不俗。</br>　　仅仅十招左右，少年手中的武器便被孙策挑飞，败下阵来。</br>　　“如何，仲谋你可服气？”孙策持枪而立，笑呵呵的说道。</br>　　眼前的少年正是他的胞弟，孙权。</br>　　“我不服！”</br>　　孙权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之色，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孙策怒目而视：“大哥你武艺本来就比我高，居然还使诈？怎能如此阴险！”</br>　　“刚刚若不是伱故意迎上我的枪头，迫使我不得不收枪，你已经被我刺中了！”</br>　　他觉得孙策不讲武德，本来武艺就比他高强，对战时居然还用这种卑鄙的伎俩。</br>　　“仲谋，你不是喜欢读书吗，这就叫兵不厌诈！”</br>　　孙策挥舞手中长枪，在孙权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br>　　“这和统兵打仗是同一个道理，兵法之道在于诡、变、奇、险，若是循规蹈矩依照常理行事，最后败的必然是你，得学会变通。”</br>　　听着孙策的这番训诫，孙权点头认同。</br>　　他明白这是自家兄长多年征战以来的经验之谈，是平日跟随老师学不到的东西。</br>　　两兄弟谈话之时，府上的管家走了过来：“家主，大都督来了，正在堂内等候。”</br>　　“奉上好茶，我这便过去。”孙策听到周瑜到来，脸色一喜。看向一旁的孙权道：“仲谋你刚从吴郡回来，还没和公瑾相见，便随我一同过去。”</br>　　太守府大堂，孙策见到周瑜的第一时间，就拉着他的双手好一顿亲近。</br>　　“公瑾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倒是稀客！”</br>　　平时周瑜要么在府衙处理政务。</br>　　要么就是在家中弹琴看书。</br>　　如果不是他邀请，很少会主动上门。</br>　　几人稍作寒暄一番后，周瑜说道：“伯符，今日我除了过来探望仲谋，还有一个邺城那边的消息要告知你。”</br>　　孙策一听便来了兴致，“袁绍最近又有什么动作？”</br>　　周瑜道：“我刚得到消息，邺城天子下诏，命孔融前去邺城觐见。”</br>　　“哈哈哈。”孙策闻言大笑，“先是曹操，又是袁绍，都着急证明天子的真伪。可惜当初我还依附袁术，否则也要弄个假天子。”</br>　　周瑜一听这话，嘴角不由一阵抽搐。</br>　　假立天子虽说有种种好处，可一旦事情败露，后果将不堪设想，又岂是孙策想的那般简单？</br>　　袁绍和曹操暂且不说，孙策胆敢假立天子，顷刻间就会遭天下共击。</br>　　孙策见周瑜不说话，又道：“这两个天子，一定有一位是假的。可为何他们都敢下诏让孔融过去鉴别？</br>　　世人皆知孔融性格刚直，难道袁绍或者曹操就不怕被识破吗？”</br>　　周瑜稍微分析，便知晓袁绍的心态。</br>　　“曹操率先请孔融为天子验明正身，无论他心中无亏也好，暗藏手段也罢，袁绍都必须得跟上，否则便是心虚。”</br>　　“不过，倘若许县的天子得到了孔融承认的话，在正统名分上便能与邺城的那位相抗衡了。”</br>　　“什么？”孙策满脸不解：“只是抗衡？难道不是直接为许县天子正名了么，孔融还不能让天下人信服？”</br>　　他不太理解周瑜这话的含义。</br>　　孔融无论是个人的声望还是孔家累世积攒的名誉，都是金字招牌。</br>　　至少对他来说，孔融若是承认许县的天子，那他也会认为许县的天子为真，邺城的为假。</br>　　“大哥，是你想得太简单了。”</br>　　一旁的孙权摇头。</br>　　“哦？仲谋何出此言？”周瑜听到孙权这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奇。</br>　　孙权不假思索地道：“孔融声望虽高，孔氏的底蕴虽深，但想要让天下人都信服，那绝无可能。”</br>　　“只要有一部分人相信袁绍，那么真假天子一事，就无法彻底下定论。谁敢下定论，谁就是公然支持曹操，认为袁绍是假立天子的反贼。”</br>　　“可当今天下，试问谁有这个底气把袁绍往死里得罪？大哥你敢吗？”</br>　　孙策瞪大眼睛，哑口无言。</br>　　他敢吗？</br>　　他自然是不敢的。</br>　　袁绍占据三州之地，乃一方霸主。</br>　　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单单以孔融的背书作为理由，就跟着说邺城天子是假的。</br>　　这无疑是在践踏袁绍的声誉，必将引来猛烈的报复。</br>　　“没错，仲谋所言极是！”周瑜大笑一声，对孙权有些刮目相看。</br>　　以孙权的年纪能有这样的眼光和智慧，无疑是十分难得。</br>　　孙权谦逊笑了笑：“大都督过誉了，小子才学浅薄，日后还需跟大都督多多学习。”</br>　　周瑜摇了摇头，“不算过誉，能想明白这一点的人并不多。”</br>　　说着还瞥了一眼孙策，“你大哥就想不到这点。”</br>　　孙策却不觉尴尬，反而一脸得意，似乎在为孙权自豪。</br>　　“仲谋的确乃我江东孺虎，才学远胜于我，日后必成大器。”</br>　　此时的他，压根就不知道等他日后死了，孙权掌权之后会如何对待他的子女。</br>　　周瑜轻轻点头，不置可否。</br>　　“大都督，你认为邺城和许县的天子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的？”</br>　　孙权好奇的问道。</br>　　周瑜苦笑道：“这我如何能得知？是真是假恐怕只有曹操和袁绍自己知道了。”</br>　　“不过我倒是希望许县天子是真的，袁绍的威胁太大了，待他平定北方之后，必会对江东下手。”</br>　　孙策和孙权两兄弟对此深以为然。</br>　　倘若袁绍手中的天子是真的，以他自身的势力，再加上吕布，当真可以横扫天下了。</br>　　……</br>　　北海郡。</br>　　如今的北海，俨然成为了天下瞩目的焦点。</br>　　继许县天子派使者送来天子诏令后不久，邺城的天子也派使者快马加鞭送来了诏令。</br>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曹操和袁绍开始就各自手中天子的正统性展开新一轮的争夺。</br>　　得到孔融的承认，就等于得到了天下过半读书人的认可，其中有多大的意义不言而喻。</br>　　因此所有人都在关注国相府的动向，想知道那位名满天下的孔北海会做出怎样的选择。</br>　　是去许县，还是去邺城？</br>　　面对外界的种种猜测，孔融却始终没有给出回应，只是对外宣称感染风寒在家养病。</br>　　国相府外。</br>　　一辆辆马车停在门口，将国相府给围得水泄不通，这些都是借探望之名，实则想要探听孔融到底会去许县还是邺城的名士们的马车。</br>　　但无论来人地位多高，名气多大，都被拦在府外，数日来没有一人能成功进入国相府。</br>　　其中最为固执的，当数许县和邺城来的两位使者。</br>　　他们一直在国相府外蹲守，坚持要见孔融。</br>　　“国相吩咐了说谁都不见。”</br>　　“两位还是请回吧，莫让小人为难了，真的是不能进……”</br>　　国相府管家机械式的重复孔融交代他的话。</br>　　“我请了郡内最好的医师过来，让我带他入府去为国相诊治，定能医好。”</br>　　说话的乃是许县天子派来的使者。</br>　　他身后跟着一名医师，还有两名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各种药材的仆从，显然是有备而来。</br>　　管家面无表情道：“天使且安心，国相只是染了风寒而已，好生静养一段时间便无事。”</br>　　许县使者很是焦急的问道：“可是这静养要养多久？我有天子诏令在身，需要亲手交予国相。”</br>　　“便让我进去见国相一面吧。”</br>　　到现在为止，天子诏令依然在他手里。</br>　　孔融称病在家闭门不出，谁也不见，这诏令自然无法交到孔融的手上；而没有拿到诏令的话也就没法让孔融去许县觐见天子。</br>　　若寻常情况下，天子诏令抵达，不管你是重病在身也好、快要死了也好，都得亲手接受诏令。</br>　　否则便是不尊天子的大罪。</br>　　但在来之前，许县使者被天子反复叮嘱过，一定要对孔融礼遇有加，不可有半点失礼。</br>　　所以哪怕一直被孔融拒之门外，他也不敢有半点不敬，只能每日在府外蹲守，希望找到机会入府传达诏令。</br>　　没等管家回答，一旁便传来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你那是什么诏令，可有落传国玉玺玺印？没有传国玉玺的玺印，也敢称天子诏令？国相又岂会见你？还是速速滚回许县罢！”</br>　　说话之人，正是来自邺城的使者。</br>　　相比较于许县使者的焦急，他显得优哉游哉，甚至在马车旁边摆了一张桌子，准备了茶水点心甚至是书简，此时正面带不屑地看着许县使者。</br>　　“放肆！你安敢侮辱天子！”</br>　　许县使者本来就憋闷，听到邺城使者这番话后，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他鼻子骂道：“陛下一直都在许县，有杨公、伏公等一众近臣常伴左右，还有众多后妃可以作证，邺城的那个是伪帝！”</br>　　“袁绍假立天子，难道不怕遭到天谴吗！”</br>　　“呵，作证？”邺城使者冷笑一声，把书简重重往桌子上一拍，与许县使者针锋相对：“温公吕奉先，皇叔刘玄德，皆认可我家陛下。就连传国玉玺，亦在我家陛下手中！”</br>　　“许县那个伪帝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谁知道杨公、伏公他们是不是被曹贼所胁迫！”</br>　　“依我看，曹贼才真的要担心遭天谴！”</br>　　这一番话让许县使者大怒不已，举起拳头道：“尔要试试我的拳脚是否娴熟吗！”</br>　　邺城使者撸起袖子，摆开架势，厉声道：“我的拳头也未尝不利！”</br>　　周围一群人都默默退后了几步，给两人腾出施展拳脚的空间。</br>　　眼看两名使者就要动手，管家连忙带着仆人上去把他们拉开。</br>　　“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br>　　这两位他是谁也不敢得罪。</br>　　谁知道哪位使者背后的天子是真？</br>　　“哼！粗鄙！”</br>　　邺城使者放下衣袖，狠狠瞪了许县使者一眼后，重新坐了回去，不再搭理。</br>　　许县使者脸色阴沉，回到了马车里。</br>　　“踏踏踏——”</br>　　这时，一阵马蹄声忽然传来。</br>　　只见来人是一青年，身长七尺，剑眉星目、样貌英俊，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颇为引人注目。</br>　　这青年翻身下马，走到管家面前道：“国相可在？我有事求见。”</br>　　管家忙道：“请从我入府。”</br>　　青年将马匹交给一旁的仆人后，就随着管家一同进了国相府。</br>　　这一幕顿时让邺城使者和许县使者都惊了。</br>　　尤其是许县使者，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他可以进去？国相不是谁都不见吗？我也要入府见国相！”</br>　　说着就要强行闯入国相府。</br>　　一旁早有防备的仆人赶紧将他拦下。</br>　　这时府外来访的名士中有人道：“此人乃是太史子义，与国相乃是忘年交，更对国相有救命之恩，他入府探望自是可以的。”</br>　　许县使者闻言顿时哑火了，只能神情郁闷地重新回到马车，继续等待。</br>　　太史慈跟随管家一同进了相国府后，管家并没有带他去卧房，而是直接前往书房。</br>　　“国相就在里面。”</br>　　管家微微一礼后便转身离去了。</br>　　太史慈将鞋子脱去，踏上干净整洁的地板，推门走入了书房内。</br>　　书房并不大。</br>　　两排放满了书籍以及竹简的书架、挂在墙上的几幅字画以及一张书案，便是整个书房内的全部陈设，看起来颇为简陋。</br>　　“咳咳咳……”</br>　　一阵咳嗽声在书房中回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