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无论是刘协还是袁绍，最初的目的都只是蒙混过关，不被孔融识破。</br>　　可人总是不满足，刘协现在想试试郭嘉和贾诩的建言。</br>　　尝试一下能不能收服孔融！</br>　　得孔融则得北海得天子名望。</br>　　不但能凭借北海郡图谋整个青州。</br>　　还能把他这个假天子，变成真正的天子。</br>　　“既如此，朕就不瞒着爱卿了。”</br>　　看着已然上钩的孔融，刘协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br>　　“朕来到邺城不久，袁绍便暴露了他的真面目。袁贼欲以朕为傀儡，号令天下诸侯，达成他的狼子野心。”</br>　　“可朕如何能甘心？朕又如何能看着大汉四百年基业毁于一旦？”</br>　　“董卓乱政时，朕太年幼了，朕没得选。”</br>　　“如今朕已长大成人，哪怕冒着生命危险，朕也要选择去争那一线生机。既为朕自己争，也为大汉国祚争！”</br>　　“可奈何袁绍势大，许县又有伪帝毁朕威严，朕纵然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br>　　刘协如同成功学演讲大师一般，语调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右手攥拳猛地一挥，仿佛要击碎命运的束缚。</br>　　说到最后，喟然长叹，似乎因袁绍和伪帝而无奈和无力。</br>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宣室外一座座宫殿，眼中满含悲戚。</br>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br>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br>　　孔融听到这里，脸色彻底动容。</br>　　他仿佛看到了幼年时的天子，面对董卓无力反抗的不甘。</br>　　而今长大之后，拼尽一切挣脱袁绍的枷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誓死也要延续大汉国祚。</br>　　可深陷袁营，孤身一人，纵有万丈雄心，也不敌现实的残酷。</br>　　心中对大汉的忧愁和对奸臣的痛恨，如同东流的春水一般，无穷无尽。</br>　　“陛下……”</br>　　孔融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声音都沙哑了起来。</br>　　想要说些话安慰窗前那忧愁无限的少年天子，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br>　　刘协转过身看向孔融，脸上的忧愁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然。</br>　　“朕如一叶扁舟，飘荡在汪洋大海当中。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都如猛烈的暴风雨，可轻易将朕摧毁。”</br>　　“可那又如何！”刘协的声音陡然高亢了起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朕坚信，天命在汉，天命在朕！”</br>　　“就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br>　　孔融虽已年迈，却听的心血澎湃，热血上涌。</br>　　大汉有如此天子，何愁不能复兴？何愁不能幽而复明！</br>　　若非许县还有位天子，若非他实在无法分辨出真伪，此时恨不得怀着满腔忠义叩首效忠。</br>　　深吸一口气，孔融艰难平复沸腾的热血。</br>　　“臣斗胆问陛下，如何摆脱袁绍的钳制，又如何平定北方、横扫天下？”</br>　　刘协心中暗骂一声。</br>　　这已经是他发挥全部实力的演讲了，既慷慨又感人还励志，怎料孔融竟然如此难以搞定。</br>　　虽然心中失望，但郭嘉和贾诩交代的话他还是没忘。</br>　　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向孔融展现自己的隐忍与才能。</br>　　“这一年多时间，朕表面上与袁绍虚与委蛇。实则暗中韬光养晦，培养自己的力量。”</br>　　“而今，这股力量正在不断成长！无需各路诸侯，只要给朕时间，朕将从内部瓦解袁绍。冀州？北方？整个天下都必将重归大汉。”</br>　　孔融略显担忧：“陛下暗中培养力量，难道……不怕吗？若被袁绍察觉，怕是会……”</br>　　“怕？”刘协嗤笑一声，打断了孔融，眼神似是嘲讽，似是不屑。</br>　　“朕出生不久，母亲便被害死；九岁时，被奸贼董卓挟持，日日提心吊胆。”</br>　　“袁绍要拥立刘虞，李郭二贼也想挟持于朕；逃至许县，被曹操所迫；来到邺城，又遭袁绍软禁。”</br>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br>　　“怕这个字，早在董卓威胁朕之际、后妃近臣背叛朕之际、朕孤身逃亡夜宿荒庙、与野狗争食之际，便消失在了朕的生命里！”</br>　　刘协整个人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br>　　锋芒毕露！</br>　　“这大争之世，有谁能不争，谁敢不争？”</br>　　“强则强！弱则亡！”</br>　　“朕为天子，不争便是死，不争大汉便要亡！”</br>　　“而今——！”</br>　　刘协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一截。</br>　　孔融的心弦也随之绷紧。</br>　　只见刘协神采飞扬，目光炯炯道：“皇宫一千禁卫，已在朕的掌控之下！”</br>　　“袁绍的谋士，有两人归心于朕！”</br>　　“吕布、刘备占据徐州、扬州，对朕忠心耿耿。”</br>　　“无极甄氏，亦效忠于朕。”</br>　　“谋臣武将，兵马粮草，朕样样不缺，样样不少！”</br>　　“只待袁绍身亡，内部大乱，朕便里应外合使冀州重归大汉。届时以冀州、扬州、徐州为基，并吞青州、并州。携五州之地，肃清宇内，荡平不臣！”</br>　　刘协目光如电，声音铿锵似铁！</br>　　他居高临下俯瞰佝偻着身躯的孔融，厉声质问：“值此大汉危急存亡之际，爱卿打算不辨天子，使朕名声有损，将大汉幽而复明的最后希望给葬送掉吗！”</br>　　“回答朕！！！”</br>　　宣室之中，似有龙吟之声回荡。</br>　　我有一志不得鸣。</br>　　一鸣而令天下惊！</br>　　孔融背后冒出一身冷汗，只觉得被刘协身上散发出来的煌煌天威，以及那一番言辞压的喘不过气来。</br>　　他从未想过，一个受制于人的天子，竟然默不作声地在袁绍眼皮子底下积蓄了如此庞大的力量。</br>　　天子竟如此隐忍，又有如此才能。</br>　　更可怕的是袁绍居然没有半点察觉！</br>　　夺取袁绍基业，以冀州为基，又有吕布响应，甄氏支持……陛下或许真能兴复汉室，还于旧都！</br>　　孔融心中无比震撼。</br>　　他能判断出刘协所言非虚，若真如此发展下去，光复汉室绝不是空谈。</br>　　而且这一切的关键，在于天子的正统身份！</br>　　若没有了天子的身份，那眼下聚集起来的一切，都要轰然倒塌，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br>　　大汉也再无光复的机会！</br>　　孔融心中格外纠结，他不知该如何抉择。</br>　　是恪守汉臣职责，对外如实宣称分辨不出天子真假。</br>　　还是遵守内心的声音，认定眼前这位便是真龙天子？</br>　　他既希望汉室能够幽而复明，又担心一但选错，大汉正统便因此异位。</br>　　孔融的呼吸越发急促，大汉正统这四个字，仿佛重若千钧，宛若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胸口，让他不得擅自抉择。</br>　　可光复汉室的希望，又迫使他抛弃所谓的真伪，承认眼前这雄姿英发的少年天子。</br>　　刘协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br>　　可随着时间流逝，孔融依旧不发一言，没有给他回应。</br>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一波压力的时候，孔融忽然头一歪，倒在了地上。</br>　　“？？？”</br>　　刘协懵了，随后大惊失色！</br>　　“爱卿！爱卿你怎么了？”</br>　　他已经顾不得维持什么天子威仪了，三步并两步冲到孔融身旁，查看他的情况。</br>　　只见孔融双目紧闭，脸色发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状态。</br>　　“不会死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