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城下之盟（三更）

    双方都冷静下来之后，杨修也终于有机会开出他真正想要的条件。</br>　　虽说袁尚本人在亲自看到这些条件时，依然有些不能接受，但至少不至于直接暴跳如雷了。</br>　　“曹操这是允许我不用再代替父亲上表伏辩认罪，但是依然要以我个人的名义申辩，说父亲临终前那段时间，受了郭图、辛评、辛毗、崔琰、应劭等五贼的蛊惑，这才导致了后续种种因果？</br>　　措辞上允许我再委婉含糊一些，但方向上已经不容退让？元图、正南二位先生以为，曹操这个要求，可以答应么？他这是想要促成何种目的？”</br>　　袁尚亲自阅览这些条件时，逢纪一直在一旁小心翼翼伺候着，一副“主忧臣辱”的苦脸，袁尚一开口，他就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分析丢了过去：</br>　　“主公明鉴，曹贼此前的条件，是为了抹黑本初公、也让主公陷于不孝，自绝于袁家的一切故旧亲近，我们自然不能答应。</br>　　这次的条件，则是在两个方向上退让了，一来可以模糊处理本初公的身后名，二来主公也可避免以子言父的不孝，只说本初公身边有奸臣，败坏朝廷大事。</br>　　曹贼最终要实现的目的，也只是让那些已经离开邺城的叛臣，彻底跟主公不死不休，失去和解的可能。考虑到那些叛臣多半会去投大公子，所以曹操这是要促成主公和大公子开战。</br>　　所不同者，只是此番曹贼没有指望彻底动摇主公的威信，那些留在邺城的袁家故旧，多半是不会因为主公这次的上表而受辱、离心的。”</br>　　逢纪说完后，旁边的审配也是脸色铁青地冷哼：“依我之见，或许曹操第一次根本就是漫天要价，先羞辱我们一番，打压我们的预期和信心。然后再假借吊唁、死者为大，说出他真实想要的。但也不得不说，这次的条件，确实合理不少。”</br>　　袁尚听完身边主要重臣的分析后，再次陷入了沉思。</br>　　他虽然年轻，但也已经看出来了，曹操在“袁家将来如何向朝廷上表求和”的措辞上，是允许灵活变通的。</br>　　所以辱及先父的问题，肯定可以避免。哪怕有些决策是袁绍做的，他也可以避重就轻说是“先父已经重病昏迷期间，被奸佞假传”等等，借口总是好找的嘛。</br>　　只要曹操不揪着这一点，名声的问题就有两全的可能性。</br>　　至于让他和大哥板上钉钉成仇，把那几個投奔了大哥的谋士统统打成贼臣，这一点袁尚本来也不是很抗拒。反正他不这么干，郭图和辛评辛毗兄弟也是不可能回心转意的。</br>　　只是崔琰之类原本只是骑墙的、因为看不惯自己和母亲做派而走的人，有可能因此被逼到大哥那里，甚至被逼到刘备那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了。</br>　　如果不出这一档子事儿，崔琰等人原本有可能会选择归隐、中立，两不相帮。</br>　　最后，父亲的身后名虽然可以避免受损，他自己也可以避免不孝的恶名，可自己的软弱之名却是免不了的。</br>　　不管怎么说，对朝廷上表服软，都会有损袁尚的威信。</br>　　“二位先生觉得，我该如何回复曹操？”</br>　　场面寂静了一下，逢纪见审配不开口，就担下了这个责任，试探着说：</br>　　“既然主公不是特别反对，不如先让孔璋代作一表，作为对朝廷和解的伏辩，措辞尽量委婉，把本初公的责任摘干净。写完之后，主公先过目，觉得没问题，再拿去给杨修过目。</br>　　如若杨修能代替曹操拍板，那么这一点上就可以谈妥了。剩下的，就是土地交换和具体交割方式的问题。</br>　　曹操此前的开价，就是用从冀州中部四郡撤军，换取我们从河东河内全境撤军，依我看，在这个领土上，还是可以再讨价还价一些的。</br>　　而且曹操现在都摆明了想挑拨我军和大公子的矛盾，那我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可以大大方方把我们预期会蒙受的损失说出来，让杨修进一步让步。</br>　　曹操不是要展示诚意，无论谈判是否达成，都先从河间郡撤退，让我们接收么？那么河间郡就不该算在谈判的内容里。如果曹操只拿剩下三个郡跟我们换，要换河东、河内全境就太过了。</br>　　依我看，河东郡全境都给曹操，是可以的，河东如今已危如累卵，孤悬一隅，而且地理上与其他郡县也相对隔绝，算是我军之余赘。</br>　　河内郡，从地理上看，实际上分为两部。第一部是西南的沁水流域，紧邻黄河，面朝对岸的雒阳。曹操急于拿回这儿，也是为了让孟津等地有一点纵深，确保伊洛周边安妥，说不定未来他会重建雒阳。</br>　　而河内郡东北半部，已经深入河北平原，位于太行余脉、黑山之东。如若把这儿也让了，对魏郡和邺城的威胁太大，等于我军的黄河-太行防线还是有一个缺口。</br>　　所以我们应该回复杨修，只割让河、沁之间的河内八县，占河内全郡的一半。而黑山山区和黑山以东的七县，绝不能给。”</br>　　逢纪说这话时，袁尚还听得有点云里雾里，所以立刻吩咐侍从拿来地图，对照着看。</br>　　河内郡是司隶大郡，一共有足足十五个县。</br>　　雒阳对岸、黄河北岸有三个县，分别是河阳、温县、平皋。</br>　　再往北一些，黄河支流沁水沿岸有四个县沁水、野王、怀县、武德。</br>　　这七个加上河内与河东接壤的山区隘口县城轵县，一共八个，就是逢纪觉得可以跟曹操做领土交换的部分。</br>　　剩下七个，黑山山区有山阳、修武二县，黑山以东河北平原上，有林虑、朝歌、共县、汲县、获嘉五县。加起来七个，是袁尚必须守住的。</br>　　完成这个交易后，袁尚可以重新在冀州中部恢复黄河防线，而西边南段就要依托太行山-黑山之险了。</br>　　当然，他让出的仅限于司隶地区的黑山以西、黄河以北部分。再往北还有袁尚通过表哥高干控制的并州。</br>　　从地理完整性上来说，跟曹操和解换地，肯定是能缓解袁尚目前迫在眉睫的军事威胁的。</br>　　至少他不用再担心邺城被围攻了，邺城周边的黄河、太行地理防线都能恢复完整，这一点其实比单纯的土地、人口算计更重要。</br>　　谁也不愿意自己的根基天天暴露在别人的兵锋威胁之下。</br>　　袁尚把这些道理捋顺了之后，又追问了一旁的审配：“正南先生可有异议？”</br>　　审配摇摇头，也觉得如果是这样的条件，那就可以接受，不妨先让陈琳把伏辩表文写了，连带条件一起给杨修看，试探杨修反应。</br>　　……</br>　　此后五六天，一直到袁绍断七下葬之礼前，双方就短促地交锋讨价还价。</br>